三更梆子刚过，苏云卿的院子里突然传出瓷器碎裂声。
"二妈发热了！"沈砚清带着哭腔的喊声划破夜空，少年赤着脚奔过回廊，发梢还滴着方才打翻的药汁。
沈砚之披衣赶来时，屋内己挤满了人。
沈砚川正暴躁地踹翻铜盆，
沈砚舟则坐在榻边执扇轻摇，扇面掩去唇角一抹了然的笑。
"让开。"沈砚之冷声道。
锦帐内，苏云卿双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素白中衣被冷汗浸透，黏在玲珑曲线上。
她虚弱地抬眸，指尖刚触到沈砚之的袖口便软软垂落："冷......"
沈砚之握住她手的瞬间眸光微动——掌心滚烫，腕脉却平稳有力。
"去请大夫。"他不动声色地掖紧被角，"要城南济世堂的赵老。"
"我去！"沈砚清跳起来就往外冲，被沈砚舟一扇子拦住："西弟留下。"他温声提醒，"你鞋穿反了。"
沈砚川突然抓起案上凉透的药碗一饮而尽："装个屁！老子尝过这药——"在沈砚之冷厉的目光中硬生生改口，"...苦得跟黄莲似的，肯定不对症！"
苏云卿适时地咳嗽起来，纤弱肩头在锦被下轻颤，像极了风中残烛。
沈砚之忽然俯身将她连人带被抱起："我屋里地龙更暖。"
"大哥！"三人齐声阻拦。
"怎么？"他冷眼扫过弟弟们，"病人不该静养？"
沈砚舟的扇骨轻轻抵住门框："二妈这病来得蹊跷..."意有所指地看向苏云卿腰间——那里隐约露出账册一角，"怕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沈砚之突然抽走那本账册扔进炭盆，火光腾起的瞬间，苏云卿"虚弱"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现在干净了。"他抱着人大步离去，留下三人对着燃烧的灰烬面面相觑。
——东厢暖阁——
苏云卿被扔进沈砚之床榻的瞬间便翻了脸："你烧了证据！"
"烧了本假账而己。"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腰间玉带，"真的在砚舟那儿，你明知道。"
她裹着被子冷笑："所以大少爷打算怎么罚我？"
沈砚之忽然压下来，玄色寝衣领口蹭过她鼻尖："继续装。"温热掌心覆上她额头，"我请的大夫还有半个时辰才到。"
窗外风雪呼啸，他指尖却比她这个"病人"更烫，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不是要紫檀盒里的东西？"突然咬住她耳垂，"乖乖喝三天药，我给你真的。"
苏云卿眯起眼："我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他从枕下抽出封密信，火漆印上赫然是兵部徽记，"你兄长当年没写完的信。"
她猛地去抢，却被他单手扣住双腕举过头顶："现在肯喝药了？"
"......苦的我不喝。"
沈砚之低笑，从案头端来温着的药盏，自己先饮了半口，再低头渡进她唇间。褐色药汁顺着她唇角滑落，被他用拇指揩去："甜不甜？"
门外，奉命送药的沈砚清扒着窗缝目瞪口呆。
少年蹑手蹑脚退回廊下，对等消息的两人比了个手势："大哥在喂二妈吃......"
"闭嘴！"沈砚川一把捂住他的嘴，"老子不想听细节！"
沈砚舟摇扇轻笑，从袖中取出本真正的账册："明日该我送药了。"
——这场病，怕是要病上好一阵子。
沈砚之刚踏出院门，苏云卿便掀了锦被。
她赤足踩在青砖地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轻轻"嘶"了一声，却仍踮着脚挪到窗边，朝院中练剑的沈砚川招手："三少爷——"
那声音又软又糯，像掺了蜜的糯米糍。
沈砚川的剑锋猛地偏了三分，在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他抹了把汗，杵着剑喘粗气："...装病还这么不安分？"
苏云卿倚着窗棂，任由晨风吹开松垮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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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沈砚川梗着脖子不看她，"地龙烧得这么旺，老子练剑都出汗！"可脚步却不受控地往窗边挪。
她忽然伸手拽住他汗湿的衣襟，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那你抱抱我。"
沈砚川的剑"咣当"砸在地上。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她探出窗外的半个身子，掌心触及的腰肢纤细温热，哪有一丝病气？
"盒子..."她贴着他耳畔呵气，"帮我拿来好不好？"红唇若有似无擦过他耳廓，"就放在大少爷屋里地砖下..."
沈砚川呼吸陡然粗重，手臂肌肉绷得像铁块。他忽然掐着她的腰往窗台上一按："小骗子。"犬齿磨着她锁骨上未消的淤痕，"大哥早把东西挪到外面了。"
"那你带我去出去，好不好？..."她不安分地蹭着他汗津津的胸膛。
"想都别想！"沈砚川突然扯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粗声粗气道："那破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你要真看了..."他喉结滚动，"还不得连夜逃出沈府？"
苏云卿眸光一颤，旋即又笑开："三少爷这是...舍不得我？"
"老子是怕你死在外头！"他恶狠狠地咬住她唇瓣，却在触及她舌尖时骤然放轻力道，"...乖乖喝药，等大哥气消了..."
院门突然"吱呀"轻响，沈砚川触电般松开她。
沈砚之拎着药包立在门口，玄色劲装上还沾着晨露。
"三弟。"他平静地扫过两人暧昧的姿态，"你的剑锈了。"
沈砚川狼狈地捡起佩剑，逃也似地往外冲，却在拐角处回头——
苏云卿正对他眨眼睛，指尖在唇上轻轻一贴，又指向外面方向。
——这妖精，连算计人都带着三分媚意。
暮色渐沉，苏云卿披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斜倚在贵妃榻上。
沈砚清蹲在榻边给她剥葡萄，少年修长的手指沾着晶莹汁水，时不时"不小心"蹭过她唇瓣。
"西少爷..."她忽然轻蹙眉头，指尖按着太阳穴，"头好疼..."
沈砚清立刻丢了葡萄，扑闪着那双小鹿眼凑近："我给二妈揉揉~"温热的掌心贴上她额角，力道恰到好处，"是不是大哥昨晚又欺负您了？"
"嗯..."她虚弱地靠在他肩上，青丝扫过他脖颈，"砚清最乖了，帮二妈个忙好不好？"
少年眨眨眼："是要星星还是月亮呀？"
"紫檀盒..."她仰起脸，睫毛几乎扫到他下巴，"你见过的，对不对？"
"啊！那个呀！"沈砚清突然拍手，腕间银铃清脆作响，"被二哥换成装蛐蛐的罐子啦！"他一脸天真地比划，"这么小的黑陶罐，我亲眼看见他——"
苏云卿眯起眼："砚清..."
"二妈别生气嘛~"少年突然搂住她的腰撒娇，"大哥说谁碰那个谁挨打，三哥前天偷看还被罚跪祠堂呢..."他委屈巴巴地撇嘴，"您舍得我挨打呀？"
她指尖勾起他下巴："那你去问问沈砚舟..."
"二哥去江南查账啦！"沈砚清欢快地打断，"临走前把钥匙吞肚子里了！"见苏云卿脸色骤冷，又赶紧补充，"不过他说...等二妈喝完三十副药就拉出来给您！"
"......"
窗外传来闷笑，沈砚川抱着酒坛子路过，闻言差点摔个跟头。
沈砚清趁机跳窗逃跑，还不忘回头喊："二妈记得喝药！我去给您摘枇杷叶蜜饯~"
苏云卿抓起软枕砸向窗棂，却听"咔嚓"一声——
沈砚之立在廊下，手中正捏着那片从枕中飘出的羽毛。
他身后跟着个战战兢兢的老大夫，药箱上赫然写着"济世堂"三字。
"看来..."他掸去肩头落羽，"二妈病得不轻。"
这沈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会打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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