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方季姜再次开口：“倒是可以将屯粮提上日程了，明年增税的话，粮食价格必然会上涨，现在行动起来也不突兀。”
聊到这个杨远林不紧不慢，条理分明：“囤粮之事，己经着手。分散在几处稳妥的庄子，账目干净，用的是‘备荒’的名义，不易引人注目。只是要快，需赶在秋税征缴、粮价腾贵之前。”
这些她懂得没杨远林多，
“嗯......多备粗粮杂粮，不易霉变，也更顶饿，”方季姜补充道，考虑得极实际，但这些商业上的事她懂得没杨远林多，“武器呢？孟铁匠那边一旦开炉，动静小不了。”
“元月当年在后山修了几处地方，伪装成废弃的矿洞。深，干燥，入口隐蔽。分批运入，以矿石、废料做掩护。”杨远林答得简洁有力，显然早己规划周全，“只是成品需格外小心转移。”
方季姜又想起杨元月：“对了，元月婶婶倒是不必拘着了，监视的人那里没问题了。”
杨远林点点头，试探问道：“年前”
方季姜笑着点头：“再好不过，到时候一定亲自到场恭贺。”
杨远林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身体随着马车摇晃，方季姜闭上了眼，明明没过多久，她脑子里想的事就从挣钱教书变成搞事造反，这怎么不算一种命运无常呢。她梳理着现有的消息和资源，那些人脉就像靖安长公主为她布好的棋子，只等她重新坐回棋桌，捡起棋局。
虽然棋子布好，但怎么下什么时候下，就得看她这个执棋人了。
车厢内只剩下颠簸的节奏，那黑色的棋子依然蠢蠢欲动，等待着撕裂白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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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
小夏披着湿漉漉的斗笠一头撞进来，小脸红扑扑的，人还没站定，清脆的声音己经在屋子里响开了。
孟铁匠难得没开工，只是呆呆地坐在角落的条凳上，望着桌面出神。小夏的喊声像惊雷一样把他炸醒，他猛地一激灵，手忙脚乱地去收摊在桌上的几张图纸，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小夏解下斗笠甩了甩水珠，兴冲冲地凑过去，伸手就要帮忙：“师傅，我来！”
谁知孟铁匠的反应异常激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啪”地一下挥开小夏伸过来的手，把那些图纸更紧地拢在自己手里，护得严严实实。
他以为又是方娘子送来的新奇图样，师傅怕他毛手毛脚弄坏了。
小夏一愣，揉着被拍红的手背，但也没多想。孟铁匠对专业上的事一向严苛，怕自己毛手毛脚弄坏图纸也不是头一回了。
他没多想，很快又兴奋起来：“师傅，可是方娘子又拿来什么新奇的东西了？您都不知道，我今天跟着赵木匠打下手，做那个大型连弩，太厉害了！齿轮咬合，机括联动，嗖嗖的！师傅您说，方娘子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她怎么什么都懂啊？种田、算账、木工、铁器……简首没有她不会的！上次她教我算的田亩数，又快又准，连里正都夸呢！”
孟铁匠听着徒弟喋喋不休地夸赞，收图纸的动作一顿，他没看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紧握图纸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小夏……你觉得方娘子好吗？”
“好啊！那还用说！”小夏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方娘子人好，心善，本事又大，教的东西都顶顶有用！村里谁不夸她？”
他说着，才注意到孟铁匠的脸色难看，大冬天的额角还挂着点汗，不由得担心起来，“师傅，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是生病了吗？还是太累了？”
孟铁匠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他抬起头，看向自己这个眼神满是孺慕之情的徒弟。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是对方娘子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崇拜。
他全然不知这图纸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杀身之祸。
“小夏……”孟铁匠的声音带着小夏从未听过的严肃，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大手，不是像往常那样拍小夏的后脑勺，而是重重地按在了小夏单薄的肩膀上，“赵木匠那里你不要去了，我这里......但凡是方娘子单独交给我的东西，你都不要碰，不要问！记住了吗？”
小夏挠挠头，被师傅这郑重的语气震慑住了，下意识点头：“记......记住了！”
“还有，方娘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她让你做什么，教你什么，你都要用心学，用心做！要听她的话，像听师傅的话一样！明白吗？这世道……这世道不太平啊，孩子……”孟铁匠的声音哽了一下，后面的话几乎含在喉咙里，“听她的话，好好学本事，将来……将来才能在这乱世里，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小夏似懂非懂，只觉得按在他肩上的分量沉得让他心慌。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发生了，他不敢问，只是看着孟铁匠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用力地点着头：“嗯！师傅，我听话！您说的我都听，还有方娘子的话我也听！”
小夏这么乖顺的应下，孟铁匠却像是又想起什么一般，霍然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行！对了你不是常说想你爹吗？师傅现在在落溪村安顿下来了，你也不用惦记着。”
在外学艺很少有时间归家，小夏一听倒是一喜。
“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买点东西回去看看你爹和你娘，过了年也先不着急回来，在家等我消息......”孟铁匠似乎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越说声音越大：“对！回家！回家去！明日雪一停就走！”
小夏神情由喜转悲，惊慌无措的看着孟铁匠：“师傅师傅！您......您不要我我吗？我不该贪玩，以后我肯定好好待在您身边不到处乱跑了！”
孟铁匠一顿，渐渐冷静下来，摸着小夏的脑袋：“师傅怎么会不要你，只是......那些图纸是你师傅的压箱底的本事，你还不到学的时候，后面我还有许多事交代你，恐怕短时间内不能回家了......”
孟铁匠从来没计较过这个，但小夏学徒之前就知道师傅大多不会把最拿手的本事教给徒弟，免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接受了这个说法，保证道：“师傅放心，您不要让我我就不学，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孟铁匠是个性格内敛的汉子，这会儿手却摸摸小夏的头，语气里是小夏听不懂的复杂情绪：“好孩子！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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