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街不远处的酒楼里。
“痛快！”
秦晋大口干了一碗酒，付根生立马给他续上，他赞赏的瞟了一眼少年。
付根生今天经历了大起大落，却只得了十二两，比起赎身钱还远远不够，因此情绪低落，并未留意到对方的目光。
“把整个人压得十五两竟只得了十二两，无论怎么算赌钱的都更亏吧。”
赌场有时会找秦晋做保人，因此他对赌场的规则十分熟悉，此时也不吝啬对两人解释道：“首先你押银子，银子兑换成陌钱就会损失一部分，一百文只能兑出九十文陌钱。其次，赌场出场地和人员需要从中抽取流水。最后你应该庆幸没有我在写契的时候没有按照他们‘九出十三归’来算利率，不然她价值十五两，等到赎回时可需要付二十一两。那你算算你还剩多少？”
方季姜和付根生并不了解赌场的这些规则，经他一说才知道其中竟然还有他从中帮忙，忙向他道谢。
他摆摆手，幽幽一叹，“不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他们从没想到能输，自然对这些细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经此一事只怕再不能够了。”
付根生低着头脸色灰暗，怔怔道：“如此赌钱是个稳赔不赚的事，为什么竟然有那么多人沉迷其中？”
方季姜接过话来，“自然是抱着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美梦，前赴后继了。”
付根生露出愤慨的神情。
秦晋摇摇头倒没再多说什么，他细细品了品酒，才慢悠悠的问道：“以上己是我力之所能及，两位找我还有何事？”
方季姜点点头，付根生三两句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秦晋有些意外，听完事情经过才惊讶于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女竟然有这般操控人心的本事。
重要的是她竟然能控制住那骰子的大小。
方季姜此时己经换了衣服扮作男子模样，虽然没有佩戴饰品但面容清俊，气质雅正，活脱脱的一个正在读书的清贵公子。
秦晋摇摇头，“我也很同情你们的遭遇，我家贫恐怕帮不上忙。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即便你们在赌坊赢到二十两也是不够的，锦绣坊赎姑娘是要以姑娘身家的五倍价格，若还没接客那便是卖身银子的五倍，若接了客那便还要加上接客的价值。”
付根生蓦的抬头看向他，但注意到方季姜稳稳坐姿，他又低下了头。
经历了赌坊一遭他自知自己愚不可及，因此只能全身心的相信、依附于这个年岁不大但冷静聪颖的女子。
而方季姜也没让他失望，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更何况她一开始就没打算付那么多钱把人赎回来，那样太便宜他们。
按照事情流程走乃是下策，她自然要另辟蹊径，不能便宜了这些没有良心的人。
“《律法疏议》卷十西《杂律》记载‘诸买奴婢、马牛驼骡驴……立券之后，有旧病者三日内听悔。’大人熟知律法，可知道这条？”
秦晋这次倒真的意外，“你识字？还读过律法？”
方季姜点点头，这也是为什么今早她顶了个黑眼圈出来。
“律法确有这条，只不过几乎没人会去用。”
秦晋没有立刻答复，而是抿着酒斟酌着。
良久，几乎在付根生不抱希望的时候，他放下酒杯问道：“你们想怎么做？”
方季姜明白这是答应帮他们的意思，她道：“一会儿我们进去，我有办法让我们要找的人发病，只要大人帮忙提点对方再帮我们做个中间的保人见证一下，契约作废后我们必有重谢。”
听起来不难并且几乎没有什么风险。
秦晋应了下来。
锦绣坊虽只在县中，但依然修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一进门更是香风阵阵，环肥燕瘦，美不胜收。
“这便是锦绣坊。”
秦晋虽厌恶他们坑蒙拐骗的做派，但一时也被这场景摄在原地。
倒是方季姜在现代见惯了各种壮观场景，此时只觉得用力过猛，些许庸俗。
更何况，她知道这繁华下埋葬着多少如花女子的枯骨。
见人进来，立马就有十岁左右的清秀女孩迎上来。
“给我们安排一间雅房，上壶茶，再让鸨母给我们找几个干净的女孩。”
方季姜递上三百文“花茶钱”，这算是入场费，相比起普通的雅间要高出很多，但要女孩作陪仍需另外付钱。
她功课做的显然很成功，波澜不惊的样子，熟稔的做派，加上自然的大手笔，像极了混惯风月场合的低调公子。
因此，女孩毕恭毕敬的带他们去了三楼，还给他们挑了个沿河的房间。
比起外面里面装饰显得清雅不少，屏风后有艺妓弹琴，燃着淡淡的熏香，气味恰到好处并不刺鼻。
开着的窗子送来河上的清风，灯火通明的画舫传来阵阵歌声。
女孩给两人倒了茶便退了下去。
鸨母听说来了出手阔绰的公子，没一会就推了应酬带着挑选出来的几个女孩过来相见。
“两位公子看看，可还有瞧得上眼的？”
方季姜倚靠在榻上，闻声懒洋洋的瞟了一眼，没有答话。
倒是秦晋认认真真的挑选了一番，面露不悦，“你就拿这些来糊弄方公子吗？我告诉你们他可不是一般人，挑些好的上来，钱不是问题。”
说罢，又递出二百文。
鸨母没听过这个方公子的名号，只以为是外地来的有钱公子哥，现在见他们确实出手阔绰，拿了钱连连应声，又领人退了出去。
“莫非人己经接客了？”
方季姜抬眉示意屏风后的艺妓，秦晋一时不察自觉失言，忙噤了声。
换了一波又一波，两人始终没见到和付根生描述相同的人。
又一波姑娘被赶出来，老鸨表面笑意盈盈，背地里牙都咬碎了。
找不到人，两人也有些焦急。
鸨母再出去，屋里琴声一转，无端多了几分征伐之气，在骤然激烈的琴声中，屏风后的女子开口，声音清越轻咏，恰恰能被两人听到又涵盖了琴声之下。
“两位大人可是在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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