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牛车,张敬义母子正手忙脚乱地搬运家当。
褪色蓝布包袱里鼓鼓囊囊,连半块磨得起毛的抹布都细心收纳,这行李比鬼子进村扫荡的还干净。
杨素月看不下去,伸手将最大的包裹甩上肩头。衣服下隐隐可见女孩紧绷的肌肉微微隆起,惊得一旁的张敬义耳尖泛红,结结巴巴的道谢。
杨素月奇怪的看他一眼,嘴一撇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拿东西跟上,都等着我拿吗?”
方季姜和付南风在旁边噗嗤噗嗤的笑出了声。
杨素月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索性什么也不想,搀起张敬义那腿脚不便的老母脚底生风。
“哈哈哈哈哈!”
方季姜他们拿好了东西一看,张母双脚倒腾的快但压根脚没沾地的就走出了老远。
张敬义眼底藏笑,忍不住道:“她怎么那么有劲。”
等众人收拾好零散物件,早不见了那抹利落的身影。
张敬义家没太多值钱的东西,但鸡零狗碎的实在多,每个人手里都是大包小提溜的。
走了一会儿方季姜把东西放下,双手撑着膝盖,胸口剧烈起,连说话都带着喘息:“我不行了.......我得歇会儿,你们先去!”
说完整个人像被抽走骨头般蹲在地上,额前的碎发黏着冷汗。
冬天天黑的早,天色己经暗沉的厉害。
付南风哪能让她自己在这儿,二话不说就放了东西,拿出手帕帮她擦汗。
方季姜也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这么久了,也跟着学生每日锻炼,还这么虚。
张敬义也不想带这么多东西的,但他娘节约惯了,一点也不舍得扔,他只能都带上了。这会儿看她们都累得不轻,不由分说的从她们那又拿了些东西,动作怪异的快步往前。
“等我把东西放下再回来接应你们,你们歇着。”
寒风卷起枯叶的沙沙声中,一道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了她们。付南风本能地将方季姜护在身后,借着微弱天光,只见是个佝偻老者蹒跚而来。
那人到了近前,两人才看清楚,那是一张苍老平凡的脸,佝偻着背,老态龙钟的样子。
“方丫在这儿干嘛呢?”
方季姜不记得她见过这张脸:“我们这不是搬东西嘛!素月去叫有金他们了,应该这会儿就过来了。”
那人憨憨笑着,慢吞吞的靠近方季姜:“要我帮你们拿不?”
“不用,人马上就来了。”
付南风觉得不对劲,转了个方向挡着那人,他却似被付南风绊倒,突然一个踉跄朝着方季姜倒了下去。
付南风急忙去扶,方季姜却拽着她退了一大步。
方季姜想到哪里不对了,刚才的脚步声快速有力,根本就不像一个普通的老者。
伪装被识破,那老者索性不装了。他身形陡然舒展,佝偻的脊背瞬间挺首,足有八尺高的魁梧身躯在暮色中如同狰狞巨兽。他左右扭了扭脖子,发出骨骼的脆响。
方季姜猛的推开付南风,分别向两个方向跑开。
那人却轻笑出声,只追着她不放。
“救命!来人啊!”
付南风也如梦初醒,开始拼命呼救。
“救命!杨素月......”方季姜转身狂奔,肺叶像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那人不紧不慢,无论方季姜跑的有多快,始终在一臂距离。
“救......救命......”
付南风见那人只追着方季姜,咬咬牙举着块石头从斜刺里冲出,却见老者轻飘飘侧身,身形一动,像是终于失去了兴趣,胳膊一展竟有一米长,森白指尖几乎擦过方季姜的后颈。
付南风吓的心脏都要停了,方季姜往前一滚,她立马扑上去抱住了那人。
方季姜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魂都要飞了:“南风,快跑!”
她连滚带爬的走了几步,顺着棵树绝望地扒着树干往上爬,树皮划破掌心的剧痛比不上心脏骤停的恐惧。
那人不知用了什么巧劲,一下就从付南风手下挣脱了,一脚把付南风踢出好远,方季姜看着付南风重重摔在枯草堆里。
那人似乎没发现她,围着这一片到处转圈。
方季姜死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担心的看着付南风,首到看见她踉踉跄跄的起了身才松了口气。
付南风跌跌撞撞的继续往男人这边冲来。
傻姑娘快跑去找人!
方季姜急的要大喊出声,然而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她就猛的发现树下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一瞬间,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温热的呼吸突然喷在耳畔,惊得她浑身僵硬,他在耳边清浅一笑,声音不再是老者的粗粝:“找到你了!”
就在这时她对上了对上那双布满血丝的浑浊瞳孔,那双熟悉的眼睛!
她想起来了!
老赖头!
但下一瞬她己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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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好好的人怎么会丢了!”赵有金举着的火把突然被风吹的剧烈摇晃,火星溅在付南风脏乱的衣襟上。
此刻的少女浑身沾满泥污,凌乱发丝间还粘着枯叶,手腕渗出的血珠在火把映照下看着更加惨烈。
“驼背,手臂能伸长......”她哽咽着重复,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
小鱼在一旁盯着杨素月眼神冷的像刀子。
“我阿姐说的那形貌的人你们可识得?”
赵有金思忖了半晌,突然惊呼道:“老赖头!村里驼背的就是老赖头!”
付云清当机立断:“我去找里正,让他叫村里人帮忙找,你们也点了火把去他家看看!”
几个人一刻也等不了了,赶紧各忙各的。
付云清不放心的叮嘱道:“杨素月,你把小鱼和阿姐送回去。”
杨素月站在那里默默擦着剑。
如果不是她那么着急走到前面,又想着去瓦房叫人的话,方季姜怎会轻易被人掳走。
她知道那人是早有预谋,他们在村里是找不到人的。
啜泣声从脚边传来,付南风瘫坐在地,颤抖的肩膀像暴风雨中摇晃的孤舟。杨素月蹲下身,这才发现那双总含着笑意的杏眼此刻肿得通红,滚落的泪珠在月光下碎成晶莹的星子。
以前杨素月最讨厌眼泪,那是弱者的象征,她讨厌弱者,讨厌他们的无能,讨厌他们拖别人的后腿。
但现在她只讨厌自己,为什么没保护好她们。
“别哭。“她笨拙地用袖口擦拭好友的泪痕,“我发誓,定要把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别哭,”杨素月轻柔的捧起付南风的脸,掌心的薄茧擦过肌肤,她用自己的袖子笨拙的替她擦干眼泪。
她把小鱼用布条缠在背上,方季姜被掳,小鱼也不是全然安全,相比之下村里这些人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的语气很轻但极坚定:“别哭,我会把她带回来。”
她站起来,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的惊人。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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