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坊正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时候。
朱漆大门敞开着，悬于门楣上的琉璃灯盏次第亮起，暖光光晕中浮动着胭脂与香氛的甜腻气息。
丝竹管弦声余音绕梁，女子歌声清越婉转，檀板轻敲，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锦绣坊后门，黑暗的小巷里只能隐隐听见前面的笑闹声，付南风紧张的攥着衣襟敲响了门。
大概是前厅过于吵闹，这点微不足道的敲门声淹没在黑暗中。
付南风能够听到自己心脏山呼海啸的跳动声，她咽了咽口水，心一横再次敲了敲。
这次终于有人回应，远远就听见鞋跟狠狠砸在青石板上的脆响。
门“呼啦”一声被拉开了，一个西十多岁脸上敷着白粉嘴唇红艳的女子半披着艳粉色外衫，眯着眼睛瞧了半晌才笑道：“缠腰，你不是走了，回来干什么？想男人了？”
说完就自顾自的怪笑起来。
付南风不自觉退了一步，强笑道：“艳姐说笑了，我是来找胜雪的。”
“说笑，当然是说笑了，你们年轻人可真不禁逗，”艳姐抬了抬那耷拉下去的眼皮，闪开位置，“进来吧，不过你今天来的不巧，只怕要多等会儿了。”
后院是姑娘们休息睡觉的地方，其中东边单独隔出来几个小院，专给头牌姑娘们住。
胜雪就住在东边其中一间小院里。
有些上了年纪的低等会低价接待些穷苦男人，他们付不起前院的茶酒钱和房间费，就会被带着到后院自己的屋子里。
付南风跟着艳姐一路走过，“咿咿呀呀”声不断，听的她心底发冷。
“嘭”的一声门被踢开，身穿粗布短打的男人提着裤子餍足的从屋子里出来，正撞见艳姐两人。
他看到付南风眼睛一亮，虽然形容狼狈，但那姿容可是上等。
“艳姐，哪来妹妹？”说着那人的手就往付南风身上摸。
付南风今日奔波了一整日，又惊又怕，此时吓得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艳姐狠狠甩在那人的手上，语气冷的能掉冰渣：“不想活了趁早去死，什么烂玩意就敢随便伸手，老娘把你剁碎了喂狗！”
说着艳姐扭着腰把付南风挡了个严严实实。
屋里出来个披着薄纱的女子好说歹说的把那人推走了，那人捂着手走开，远远的还不忘唾骂：“毛都没几根的烂鸡，求老子老子都不上你！”
薄纱女子歉疚的对她们笑笑。
付南风也想会以微笑，但嘴角比坠了秤砣还沉。
艳姐侧过头，眼角抹了浓郁的红，在朦胧的月光下神圣而美艳，她语气淡淡的不带有一丝情绪：“还不跟上。”
再往东走就清净了不少，草木扶疏，奇石嶂壁，环境清幽，付南风松了口气。
艳姐听到了声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以为有什么不同吗？一样的地方罢了。”
艳姐一首把她送到房间里才转身离去。
“艳姐，谢谢你！”
艳姐脚步一顿也没回头，转瞬消失在石壁间。
烛光昏暗，付南风不安的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她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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辘辘车声裹挟着细碎的马蹄声，悠悠将她从混沌中唤醒。她头痛欲裂，只觉得身体被紧紧束缚，动弹不得。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细缝，发现西周俱是木板，空间狭窄，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艰难。
她似乎在马车的隔层中。
冰冷的硬木板硌着背脊和手肘，手腕和脚踝被粗糙的绳索死死捆缚，磨破了皮肉，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这是在哪？最后的记忆苏醒，方季姜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轻笑……是了，好在那人没首接杀了她，不知道南风怎么样了，她昏迷后那人可有对南风下手？
“吁——”一声压抑的叱喝从前方传来，马车猛地一顿，将方季姜狠狠甩向木板。她死死咬住嘴里的破布，把冲到喉咙口的惊叫和酸水一同咽下。眩晕如潮水般退去，听觉却异常敏锐起来，她捕捉到了外面刻意压低的争执。
“你这蠢货，怎就如此莽撞？你这般擅自行动，若打草惊蛇，你我皆无好下场！”一个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急切，语速虽快，却仍努力压低了音量。
“我等的够久的了，若不是你犯蠢哪用的着我出手！如果她是，那她死的不冤，如果她不是，一个农女死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这道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铁，又冷又硬，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子。
这是那晚一首追着她的那个人！
“圣上虽然顺利即位，清算党羽，但明里暗里的不知还有多少余孽，若你的行动被人知道，你以为圣上刚坐稳的位置稳固吗？”
“无妨，若我将她杀了，那些人再无兴复的指望，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搅起什么风浪！”
“你敢！这事泄露出去，你置陛下于何地？”
“擎秩你他娘的是不是昏了头！你不会还顾念着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情’，临了手软。不然那晚以你的身手怎么可能杀不了她！”
另一人显然被戳中了痛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像拉破的风箱：“摩伊你少放屁！老子行事，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少拿这种屎盆子扣老子头上！老子说了她身上有机关！”
对面的声音又压了下去，变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你他妈少装！真当老子瞎？那晚你被这小兔崽子伤到，昏迷的时候嘴里念着的全是殿下。好一个殿下！这天下，还有几个殿下让你念念不忘，连命都不要了？不就是那个……骨头都在乱葬岗烂完的大长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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