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想来足够隐秘。
“姜媛跟着杨夫人时确实和方大勇有过一段，只是后来她跟着杨夫人回了杨府，两人就断了。再后来方大勇回清平县姜媛也只是陪他回乡帮着找人建了房子，后面就再无联系。”
“那......”方季姜有些回不过神，“那她带回去的女孩是谁？”
前面的足以颠覆她们之前所有的认知，但擎秩后面一句话却更是出人意料。
“是杨大夫人的私生女。”
“什么？！”
“查出来的说是杨大夫人与人私通有了私生女，但杨夫人出自永宁伯府，之前也称得上显赫，杨家不过商贾，只能任由杨大夫人戴的这顶绿帽子，还一首将女孩秘密养在府上，后来传出风言风语，才让姜媛对外称是方大勇的女儿带去了落溪村。这一切从十几年前就有迹可循，加上永宁伯府虽受驸马牵连，但毕竟世代根基，这才只是监视。”
方季姜心里浊浪滔天，脸上还得摆出风雨不动的样子，盯着他将他知道名单写了，才道：“去吧！瞒过他们，有消息及时传给我！否则……我可没有大长公主那般好的脾性！”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方季姜，喉头滚动，低低地、仿佛自言自语般吐出一句：“你……真的很像她。”
语气复杂，包含着痛苦、怀念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说罢飞身离去。
方季姜最讨厌这副样子，拿出实际行动再说情爱，出事时明哲保身，此时做什么深情。
杨素月处理了尸体和泥土上的血迹，又在麦田里压了块银锭子，方才和方季姜离去。
方季姜第一次杀人，虽然他不死她就得死，还是有点不适。
她只觉脸上、胳膊上被麦叶划出的细小伤口在汗水浸润下刺痒难当，浑身脱力，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小鱼像是知道她的感受似的，摸摸她的脸，对方才惊险的打斗和震惊的真相都没什么反应。
杨素月处理完接过小鱼便搀着方季姜往外走去。
两人一路沉默，走了许久方季姜才问：“杨元月是谁？为什么上面要盯着她？”
事到如今，知道的更多才更安全。
“是我姑姑，她也是现在杨家家主杨远林的妹妹。”
方季姜己经不是太震惊了，见到杨素月的时候她就怀疑过，但让杨无羡查竟然查不到，后面擎秩的话又牵扯到杨家。
“我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和杨大夫人有关系。但我知道之前姑姑追随过公主，方家兄弟也是这时候认识的，但姑姑一首在暗处，少有人知晓，后来公主兵败逃走，在清平被杀，不久后姑姑就不惜和杨家决裂，毅然嫁给了方大忠，也是因此被上面注意到，方大忠死后她就离开落溪村，隐居在杨家偏院。但我们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被监视才不干与你相认。”
她猜的不错，杨元月果然是她那个神秘的二婶。
杨素月眼神划过小鱼，小鱼漫不经心的回看过去，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方季姜脑子里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眼神官司。
她对自己的身世有过太多推测，但都没有今天听到的惊骇，即便她想偏安一隅只怕也是不行，好在清平暂时安全，但也不知道擎秩能瞒多久，毕竟这个人不怎么靠谱。
她心里乱糟糟的，三个人各怀心事上了大路，就停一阵急促的马蹄。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迅速的避到路边，杨素月手提长剑严阵以待。
马车来到近前，赶车的是个面目平凡的小厮。
正疑惑着，从车厢里探出个脑袋：“是素月吗？小姜有没有事！”
两人不由得心神一松。
来人是付南风。
经历一晚上生死搏杀，此时见到落溪村的人格外亲切，心神一松。
“我们没事！你怎么找来了？”
“没事就好，快上车吧。”
黑暗中付南风不着痕迹的掠过了她的问题，沉默着扶她们上车。
这辆马车比擎秩他们那辆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车身雕刻着繁复的花朵，车厢内点着油灯，熏着淡淡熏香，地上铺了软垫，小几上还放置着茶水、点心。
奔波了一晚上，三人疲惫到极致，此时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都齐齐放松了下来。
方季姜也没再问，只当他们找了杨家帮忙，这才查到踪迹。
西人都有心事，上了车了简单说了两句就各自闭目休息。
方季姜靠着车壁，眼睛一闭进入了书城，擎秩口中大长公主曾经亲临战场，替先皇监国巡幸，甚至最后是当今逼宫才夺得皇位，她在政治上这么活跃，做了这么多事，但上次她查阅本朝史书分明没看到丝毫有关她的文字。
成王败寇！
这个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正是这样就将一位优秀的女性从历史上彻底抹去。
但存在过怎么会完全消失，她通过书城调阅了相关时间段的野史、方志以及文人札记，找到了只言片语。
野史《天都夜雨录》上写道：“靖安大长公主性喜华侈，筑别馆于骊山，雕甍画栋，穷极工巧，所费巨万，府库为之虚耗。服御器用，皆逾制僭拟，人臣侧目。”
野史《大虞稗谭》中写道：“公主耽于宴乐，广蓄伶人，昼夜笙歌不绝。尤好博戏，一掷千金而无吝色。强掳民间姝丽充入府邸，秽闻流播，有司莫敢诘问。”
一位现在朝堂上身居高位的人在个人札记中记道：“公主怙宠而骄，阴使门客侵夺民田千顷，垄断市易之利。复假赈灾之名，请拨辽饷十万，实半入私囊，致边军粮饷不济，怨声载道。”
竟然无一句是正面评价，最好笑的是很多长公主的事迹竟挪到了当时的庸王现在的陛下身上。
方季姜只觉荒诞又悲凉，她来到异世也是干劲满满，想着自己只要肯干实事，扇动蝴蝶翅膀，早晚会桃李天下，推动历史的进程。但其实真实的历史不是这样，只要套上“权利”的幌子，不管你做的再多也只是史书上寥寥几笔的丑角，甚至你做的事都可以移花接木。
她不甘心继续翻阅，最后终于找到方志《河洛岁时记》中找到一句：“公主食邑**，性仁厚，深恤民艰。捐俸倡修宝庆堤，水患永息，膏田复垦，民称“公主堤”。兴州学，建书院，泽被寒门士子。设慈幼堂，岁赈孤寡，活人无算。州人皆感其德，称颂之。”
这一句大概因记载的地方方志而被忽视，加上又未提及姓名，最终还抹去了公主的封地才得以保留。
但时间是对得上的！
她绝不是一个耽于享乐、怙宠而骄、骄奢淫逸的公主！
这才是靖安大长公主真实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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