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给王府的飞檐染上一层蜜色，林晏书抱着一摞竹简穿过九曲回廊，裙裾扫过廊下悬挂的风铃，叮咚声惊起池塘里的锦鲤。
她望着远处荷塘边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忍不住腹诽：堂堂三殿下，约人商讨政务还非得挑这月上柳梢头的时辰。
“林姑娘可算来了，本殿下的桂花酿都快凉透了。”
顾云舟转身时月白长衫扬起，手中白玉酒壶还沾着几片飘落的金桂。
他抬手招来小太监，“把食盒打开，特意让厨房做了椒盐酥，看看除了甜的桂花糕之外，你喜不喜欢吃这个咸口味的。”
林晏书挑眉将竹简拍在石桌上，惊得烛火晃了晃：“三殿下这是打算把翰林院的差事，改成美食品鉴会？”
她瞥见竹简上歪歪扭扭的漕运图，指尖点在某处画得像蜈蚣的船队，“您这流动税关的设计，莫不是照着百足虫画的？”
顾云舟呛得首咳嗽，酒液洒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林晏书！你这张嘴比御史台言官的奏疏还锋利！”
他手忙脚乱擦拭，却把墨迹抹得更花，“这叫写意！懂不懂？”
“写意到把税关画成糖葫芦串？”
林晏书展开自己绘制的图纸，月光落在细密的批注上，“依我看，应在运河每隔八十里设分关，商船按航段缴纳赋税，既防偷税又能监控走私。不过……”
她突然凑近，发间木簪的茉莉香混着夜风拂过顾云舟鼻尖，“三殿下怎么突然对商税这么上心？”
顾云舟喉结动了动，别开脸去拨弄烛芯：“自然是为了大胤国库。”
他余光瞥见林晏书怀疑的眼神，慌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上次说的科举分科，经义、策论、算学…… 这不会又是从你口中的现代学来的？ ”
“三殿下倒是消息灵通。”
“本王倒是很向往你口中说的现代社会，如果能有机会过去看看该有多好。”
林晏书晃了晃手中竹简，“不过比起这个，您誊抄的《新政要览》错漏百出，把‘量能授官’写成‘量粥授官’，是想让考生们抢粥吃？”
顾云舟耳尖泛红，突然伸手握住她持笔的手：“那、那是笔误！”
两人靠得极近，他甚至能看清她睫毛投在眼下的小扇子般的阴影，“晏书，你明知这改革阻力重重，为何还……”
“因为值得。”
林晏书想要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她望着顾云舟眼中跳动的烛火，心跳莫名乱了节拍，“大胤需要新鲜血液，就像这荷塘……”
她用另一只手指向池中摇曳的莲花，“若不清理淤泥，再好的莲花也开不盛。”
话音未落，一阵夜风吹过，烛火 “噗” 地熄灭。
顾云舟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身上年轻美男味、龙涎香混着桂花气息扑面而来。
黑暗中，林晏书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
“哇哇哇，古代美男拥我入怀，还是皇子~有点不真实还有点酥麻呀~”
这扑面而来的美男子温暖气息让她也挺享受的。
“对、对不起！”
顾云舟手忙脚乱后退，却不小心踢翻矮几上的酒壶。
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蜿蜒，在两人脚边画出蜿蜒的线，“我、我去叫人点灯！”
“等等！”
林晏书借着月光摸到他冰凉的手，“先把这漕运图改完。”
她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上扬的嘴角，“三殿下若是再把税关画成八爪鱼，我可就首接呈给陛下了。”
顾云舟望着她认真的模样，突然笑出声。
他重新点亮烛火，这次将竹简往她那边推了推，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相贴：“那本殿下倒要看看，女状元能把新政写成怎样的惊世之作。”
夜渐深，荷塘里的蛙声渐渐歇了。
林晏书离开时，怀里多了包油纸包着的椒盐酥，还有顾云舟塞给她的半幅狐裘。
她回头望去，只见灯火阑珊处，少年皇子倚着栏杆，手中的酒壶还在轻轻摇晃，像是在摇晃着满池碎银般的月光。
而她不知道的是，顾云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着案上她遗落的发簪，嘴角笑意怎么也收不住，连小太监唤他回房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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