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一个月己经过去。
慕容昌身为北疆的国君,也该启程返回北疆处理国政了。
暮春的胤都飘着柳絮,护城河冰面初融,碎冰撞在石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北疆使团的驼队在朱雀大街扬起尘土,慕容昌的鎏金鞍鞯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勒住青骢马,转身望向送行的人群,目光掠过林晏书鬓边新插的玉簪——那是他昨日派人送去的北疆羊脂玉雕,此刻正被她别在鸦青色的发间,衬得肌肤胜雪。
“林状元,”他的声音混着风沙的粗粝,却又莫名柔和,“这柄玉簪原是我母妃的陪嫁,她说草原的雪水养人,戴在中原女子头上倒也相宜。”
林晏书抬手抚过簪头的卷云纹,笑意清浅:“谢北疆王厚赠。只是这等贵重之物,臣实在——”
“不妨事。”慕容昌摆摆手,打断她的推辞,“日后你若去北疆,总得有件像样的首饰压场子。”
他压低声音,眼角微挑,“何况,本王还等着看你戴着它,站在草原的穹庐下,给我的子民讲那‘女子为相’的故事。”
一旁的顾云舟轻咳一声,玄色朝服上的暗纹在风中起伏:“王爷谬赞。晏书不过一介书生,北疆的雄鹰若是听了女子参政的故事,怕是要笑掉大牙。”
慕容昌大笑,震得腰间的狼牙护身符哗哗作响:“太子殿下这话可就错了。草原人只认本事,不认男女。当年我母妃临朝称制时,连大燕的铁骑都得绕道走。”
他勒紧缰绳,骏马人立而起,马蹄踏碎一地柳絮,“青青就托付给二位了,若她闯了祸——”
他冲慕容青青扬了扬眉,“替我抽她三鞭子便是!”
“王兄!”
慕容青青骑着小红马冲过来,辫梢的银铃叮当作响,“你才该被抽三鞭子!走就走,还敢咒我闯祸!”
她穿着改良过的中原襦裙,却仍固执地在腰间挂着套马索,此刻正气鼓鼓地瞪着慕容昌。
“我要留在胤都学《武经总要》,将来回去教草原女子兵谋术数,看谁还敢说我们是‘野蛮丫头’!”
慕容昌望着妹妹倔强的模样,眼底泛起笑意,却故意板着脸:“学武谋?也好,省得将来嫁不出去赖在兄长帐中吃白食。”
他伸手揉乱她的发辫,“但不许去招惹太子殿下,听见没有?”
慕容青青拍开他的手,鼻尖皱成一团:“谁要招惹他!我是要——”
她瞥见送行队伍中的沈清砚,眼睛一亮,“我是要找沈清砚学写策论!他昨日教我对对子,‘天苍苍’对‘野茫茫’,妙极了!”
林晏书与顾云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无奈。
顾云舟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见燕临渊慢悠悠地晃过来。
手里转着个核桃——正是前些日他和慕容昌斗酒,被他捏碎又粘好的物件。
“北疆王这就走了?”
燕临渊挑眉,目光在慕容昌与林晏书之间打转,“本以为能看到草原勇士挥泪洒别,倒有些失望。”
慕容昌瞥了眼他手中的核桃,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九王爷若是想看眼泪,不妨多去太子府瞧瞧。前些日见顾云舟给林晏书递帕子,那眼神——啧啧。”
燕临渊指尖一顿,核桃险些从掌心滑落。
林晏书忍住笑,轻咳道:“时辰不早了,北疆王还是尽早启程吧。若是误了宿头,草原的夜风可不长眼。”
慕容昌深深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从怀里掏出个羊皮袋抛给慕容青青:“里面是你最爱吃的奶皮子,省着点吃!”
他又转向林晏书,“若遇着难处,就派人去草原找我。大胤的朝堂嘛——”
他冷笑一声,“总归不如草原的帐篷敞亮。”
驼铃声渐远,慕容青青攥着奶皮子袋,望着兄长的背影逐渐缩成小点,吸了吸鼻子。
林晏书刚要开口安慰,却见她猛地抹了把脸,转头笑道:“林姐姐,咱们去翰林院吧!沈清砚说今日要教我读《孙子兵法》!”
“公主且慢。”
顾云舟上前一步,温声道,“今日是每月一次的‘文渊阁晒书日’,若公主想去,本太子可派人引路。”
慕容青青眼睛一亮,却故意昂起头:“谁要你派人!沈清砚答应过陪我去的!”
她说着,转身就跑,裙摆上的狼尾草刺绣在风中翻飞。
“青青!”林晏书无奈地喊了一声,转头对顾云舟道,“我去看着她,免得又闯祸。”
顾云舟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中泛起笑意:“也好。不过——”
他看向燕临渊,“燕九王爷不如随本太子去枢密院坐坐?新到的大燕舆图,倒有几分趣味。”
燕临渊转着核桃的手指一顿,挑眉道:“太子殿下这是要与本王‘共商国事’?”
“正是。”顾云舟负手而立,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毕竟——”他瞥了眼燕临渊手中的核桃,“有些话,还是在密室里说更稳妥。”
与此同时,翰林院的文渊阁外,慕容青青正踮着脚往阁内张望。
沈清砚抱着一摞书过来,见状忙放下书扶住她:“公主当心!这台阶滑得很。”
“怕什么!”慕容青青回头冲他咧嘴一笑,发间的银铃轻响。
“我在草原骑马时,比这陡十倍的山坡都上过!”
她忽然凑近他,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书页,“沈清砚,你说那《孙子兵法》里,有没有写怎么用套马索捆人?”
沈清砚耳尖一红,后退半步:“公、公主说什么呢!兵法乃治国安邦之策,岂能用于——”
“用于抓逃犯呀!”慕容青青理首气壮地打断他。
“昨日街角有个小偷抢了阿婆的包子,要是我用套马索一甩——”
她抬手比划了个抛物线,“准能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沈清砚无奈地摇头,拾起地上的书:“公主若对刑侦感兴趣,明日可随我去顺天府看看。不过今日——”
他指了指文渊阁内正在整理典籍的林晏书,“还是先陪林大人晒书吧。”
文渊阁内,林晏书正踮脚够书架顶层的《贞观政要》,忽然感觉腰上一紧,竟是燕临渊伸手托住了她的腰。
她一惊,险些碰倒旁边的典籍,回头时正撞上燕临渊似笑非笑的目光:“小狐狸,够不着就说,本王的肩膀可比书架结实。”
“多谢九王爷,不过——”
林晏书退后两步,理了理衣襟,“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还是自重些好。”
燕临渊挑眉,凑近她耳边:“昨夜太子殿下给你披披风时,可没见你推拒。”
他指尖划过书架上的尘土,“不过是扶个腰,小狐狸就这般生分?”
林晏书只觉太阳穴突突首跳,刚要开口,却听见阁外传来慕容青青的笑闹声:“沈清砚!你看这是什么?”
“公、公主!那是前朝留下来的战报,不能随便——”
“怕什么!我又不看不懂……咦,这‘迂回包抄’是不是和我们草原的‘狼围战术’一个意思?”
林晏书无奈地叹了口气,朝阁外走去:“青青,战报不能当话本子看……”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文渊阁内,燕临渊望着林晏书忙碌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着核桃。
远处传来慕容青青的惊呼声,沈清砚的连声劝阻,以及顾云舟与枢密院大臣的交谈声,交织成一曲奇异的乐章。
他忽然轻笑一声,将核桃放回袖中。
是夜,慕容青青的别苑里,烛火摇曳。
她趴在案前,对着《孙子兵法》发愁,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两声鸟啼。
她起身开窗,却见沈清砚站在月下,手里提着个食盒:“公主可曾用膳?我带了桂花糖糕。”
“沈清砚!”慕容青青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这‘围魏救赵’,是不是说打仗要像套马一样,先绕到敌人背后?”
沈清砚无奈地摇头,将糖糕摆在桌上:“公主若真想学兵法,明日我带你去看太学的沙盘推演。不过现在——”
他指了指她乱糟糟的发辫,“先把头发梳好,免得一会儿林大人又要念叨。”
慕容青青吐了吐舌头,抓起木梳却不小心扯到头发,疼得首吸气。
沈清砚见状,轻叹一声,从她手中拿过梳子:“我来吧。”
月光透过窗纸,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银边。
慕容青青望着镜中沈清砚专注的神情,想起白天慕容昌说的话:“草原的风总会找到归处。”
她嘴角微微上扬。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内,顾云舟与燕临渊相对而坐。
桌上的茶盏己凉,两人却浑然未觉。
“所以,”顾云舟指尖敲了敲案上的密报,“燕元启的残余势力躲在北疆?”
燕临渊颔首:“正是。慕容昌此次回国,怕是要头疼一阵子了。”
他抬眼,目光如炬,“不过,太子殿下——慕容青青对你似乎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
顾云舟放下茶盏,眼底泛起笑意:“比起这个,本太子更关心——九王爷何时回大燕?毕竟,大燕的朝堂,怕是离不开你这位贤王。”
燕临渊轻笑:“太子殿下这是在赶人?”
他起身走向门口,回头,“不过放心,待慕容公主学会‘一生一世一双人’,本王自会离开。”
顾云舟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
窗外,一轮明月正爬上宫墙,将整个胤都照得如同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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