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枝桠在暮色里刮擦着灰砖墙,林夏的鞋跟碾过两片枯槐叶,脆响惊得门里的灶火"噼啪"跳了跳。
门开了条缝,老刘的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左眼尾的疤被火光映得发红——和前世雪夜他塞给她锅盔时,那道疤的位置分毫不差。"找谁?"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陶瓮,浑浊的眼珠在林夏脸上顿了顿,又扫过她身后的阿杰和小华。
林夏往前半步,怀里的文件蹭着锁骨:"刘爷爷,我是夏夏。"她听见自己喉咙发紧,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七岁那年她躲在柴房,是老刘用半块锅盔堵住她发抖的嘴,说"别怕,守墓人的娃得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老刘的手指抠住门板,指节泛白:"夏夏?"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在门后起伏,"夏家的娃早没了......"
"您当年在祠堂后墙刻的'长庚护夏'还在。"林夏急了,伸手去摸脖颈,银锁"当啷"撞在文件上,"您说等我长大,要教我认守墓人的暗号——"
咳嗽声戛然而止。
老刘的手慢慢松开,门"吱呀"全开,灶膛的火光映出他眼眶里的湿意:"女娃......真像她娘。"他侧过身,袖口沾着灶灰,"进来吧。"
阿杰的手掌虚虚护在林夏后腰,待三人进了屋才退到门边。
小华立刻贴墙站定,目光扫过墙角的锄头和梁上的玉米串——这是他的警戒习惯,林夏前世看阿杰的手下做过无数次。
土灶上的陶壶"咕嘟"冒热气,老刘往西个粗瓷碗里倒茶,手背上的老年斑像片褐色的云:"你们问古宅......"他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珠转向阿杰,"这位是?"
"阿杰。"阿杰摘下帽子,露出额角未消的青肿——那是昨夜和小刚追贼时撞的,"我爷爷是张九爷的账房。"
老刘的茶碗在桌上磕出脆响:"张九爷?"他突然剧烈喘息,枯瘦的手指抠进桌缝,"当年灭夏家满门的就是张九爷!"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前世她只知道灭门凶手是"外姓人",却不知具体姓氏。
她握住老刘的手腕,皮肤糙得像老树皮:"刘爷爷,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她把文件推过去,封皮上"篁岭古宅开发项目"几个字被茶气熏得发皱,"这些人要拆古宅,他们和当年的凶手,和困住我的轮回......"她喉头发哽,"是一伙的。"
老刘的手指缓缓抚过文件上的红章,突然笑了:"三十年前的雨夜,我在村头打兔子。"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看见三辆黑轿车开进古宅,车灯照得青石板发白。
车里下来的人都穿黑西装,领头那个戴金丝眼镜,他说'记忆囚笼的钥匙快醒了,得在她记起前拿到DNA'......"
林夏的后颈泛起凉意。
前世每次死亡前,她都听见类似的话在耳边盘旋,像被人用线牵着走的提线木偶。"钥匙"是她,"醒了"是指她开始恢复记忆——这和阿杰说的"DNA密钥"完全对上了。
"后来呢?"阿杰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他的拇指抵着短刃的刀柄,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老刘摇头:"他们把我打晕了。"他掀起裤管,小腿上有条蜈蚣似的疤,"醒过来时在柴房,听见他们说'守墓人血脉绝了更好,省得麻烦'。"他突然抓住林夏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女娃,你娘临死前把你塞进密道,说'长庚哥,替我看住夏家最后的根'......"
林夏的眼眶热得发疼。
前世她总以为自己是孤孤单单死在轮回里,原来有人在暗处守了她三十年。
她抽出手,把银锁摘下来放在老刘掌心:"这是我娘的,您看......"
"错银缠枝莲!"老刘的手剧烈发抖,银锁在他掌心跳动,"当年你娘出嫁时,我替她打的锁......"他突然抬头,眼里燃着林夏从未见过的光,"女娃,古宅西厢房第三块地砖下有个铁盒,你爹记的守墓人日志在里头!"
"现在就去。"林夏霍然起身,文件在怀里窸窣作响,"我要拿到日志,证明他们的阴谋——"
"不行。"阿杰按住她肩膀,指腹蹭过她后颈的旧疤,那是前世被刀划的,"天快黑了,古宅现在最危险。"他转头看向小华,"你跟林夏去,我留在这里,把老刘知道的信息整理成线索。"
小华立刻点头,迷彩服口袋里的手电筒撞出轻响:"杰哥放心,我护着夏姐。"
老刘突然扯住林夏衣袖:"女娃,看见穿黑西装的就跑。"他从灶膛里摸出个布包,塞给她,"里头是雄黄,撒在脚边能镇邪。"
林夏攥紧布包,布角还沾着灶灰。
她转身时,看见阿杰正蹲在老刘身边,指着文件上的红章低声说着什么——他的侧影被灶火镀了层金边,像前世祠堂里那尊褪色的关公像。
古宅的朱漆门半掩着,风卷着落叶灌进来,撞得门环"当啷"响。
林夏的鞋跟踩在青石板上,回音撞着雕花木梁,像有人在头顶拍手。
"夏姐,这边有脚印。"小华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新鲜的泥印混在旧灰里,"42码,和小刚今早穿的那双胶鞋一样。"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跳。
她摸出老刘给的雄黄,在脚边撒了道黄线——前世她娘也这么做过,说能挡脏东西。
转过照壁时,她听见西厢房方向传来响动,像有人在搬东西。
"谁?"小华大喝一声,手电筒光刺过去。
小刚从门后闪出来,手里举着半块砖,脸上堆着笑:"夏姐,杰哥让我来帮忙啊。"他的裤脚沾着泥,和墙角的脚印颜色一样,"我刚在院里转,听见动静......"
林夏盯着他发虚的眼神。
前世叛徒也是这样,笑着递来热粥,却在粥里下了药。
她突然说:"去西厢房,找第三块地砖。"
小刚的瞳孔缩了缩:"西厢房?
我......我记得那边堆着旧家具......"
"带路。"林夏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不是来帮忙的吗?"
小刚的喉结动了动,抬脚往西边走。
他经过照壁时,脚尖刻意避开第三块砖——那是前世她爹藏日志的位置,只有守墓人知道。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冲小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贴到墙根。
小刚刚蹲下身去搬木柜,林夏突然扑过去,用前世跟阿杰学的锁喉术扣住他脖子:"说!
你给黑西装的纸条写了什么?"
小刚的脸涨得通红,手指乱抓:"我......我就是想多赚点钱......"
"小华,搜他。"林夏没松手,锁在他颈侧的手又紧了几分。
小华从他怀里摸出个U盘,还有张纸条,上面是阿杰的字迹:"文件在仓库,今晚动手"——但林夏知道,阿杰的字尾从来不带勾,这是模仿的。
"他们要抢日志。"林夏咬牙,"因为里面有记忆囚笼的解法。"她踢开小刚脚边的地砖,铁盒"当啷"落地,封条上"夏守诚"三个字被霉斑染得发绿。
小华迅速捡起铁盒塞进背包,又扯下腰带把小刚捆在柱子上。
小刚还在挣扎:"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的是你不该碰守墓人的东西。"林夏拍了拍他的脸,转身时听见古宅外传来汽车鸣笛——是黑西装的人来了。
她拽着小华往门外跑,风掀起她的衣角,铁盒在背包里撞着她的后腰。
远处老槐树的影子里,有个穿黑夹克的身影一闪而过,但林夏没停——她得把日志和小刚带回老刘那里,得让阿杰看看,他们到底在和怎样的狼打交道。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是古宅的窗被砸了。
林夏跑得更快了,银锁在她颈间跳动,撞出前世的回响——这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的轮回,变成别人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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