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花香，沈墨城站在院子里那株白玉兰下，指尖拂过一朵将开未开的花苞。
他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缠着绷带的小臂。
林听站在廊下看着他，手里攥着今早的报纸——头条赫然写着"日军增兵上海，局势再度紧张"。
"这棵树，还是你去年亲手栽的。"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沈墨城回头，阳光透过花瓣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记得，那天你非说活不成。"
"本来就要死了。"林听走近，指尖点了点树干上的一道疤，"你连土都没踩实。"
沈墨城低笑，伸手将她拉到身前。
白玉兰的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混着他身上未散尽的药味。
"现在不是活得挺好？"他低头，鼻尖蹭过她发顶。
林听没应声，只是抬手抚上他胸口——隔着衬衫，那道最深的弹痕微微凸起。
"沈墨城。"她突然唤他。
"嗯？"
"别丢下我一个人。"
风忽然大了，雪白的花瓣扑簌簌落在两人肩头。
沈墨城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按进怀里。
"我还没娶到你。"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会丢下。"
林听攥着他衬衫后襟的手微微发抖："你保证？"
"保证。"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擦过她泛红的眼角，"等这仗打完，我要在满城玉兰花开的时候娶你。"
"......谁要嫁你。"
"不嫁？"沈墨城挑眉，"那我现在就去把树砍了。"
林听踹他一脚，却被他笑着躲开。小雀儿的声音从二楼窗子传来："师父！沈大帅！阿翠姐姐说吃饭啦！"
沈墨城仰头应了声，牵着林听往屋里走。临进门时，他忽然折返，摘下那朵最的玉兰花别在她鬓边。
"好看。"他端详着，眼里盛着细碎的阳光。
林听别过脸，耳尖却红了："......幼稚。"
阿翠做的红烧鱼冒着热气，小雀儿正偷摸往碗里多夹一筷子，被林听用筷子敲了手背。
"沈大帅受伤了要补的！"小雀儿理首气壮。
沈墨城把鱼肚子夹到林听碗里："你师父才要补，这些天操心坏了。"
林听瞥他一眼："知道还让人操心？"
"我的错。"沈墨城从善如流，又给她盛了碗汤，"夫人消消气。"
"谁是你夫人。"
"快了。"他凑近，压低声音，"聘书都收了，想赖账？"
小雀儿捂住眼睛："阿翠姐姐！他们又这样！"
阿翠笑着往小姑娘碗里塞了个鸡腿："吃饭，别瞎看。"
卧室里，沈墨城靠在床头看战报，林听正给他换药。
纱布揭开时，他肌肉微微绷紧。
"疼？"她放轻动作。
"不疼。"他放下文件，突然问，"要是......"
"没有要是。"林听打断他，药棉按在伤口上，"你说过不会丢下我。"
沈墨城沉默片刻，忽然从枕头下摸出个丝绒盒子："本来想等成亲那天给你。"
盒子里是一枚玉兰花形状的胸针，花瓣用羊脂玉雕成，花蕊嵌着细小的钻石。
"上次在南京看见的，觉得配你。"他别在她睡衣领口，"喜欢吗？"
林听低头看着胸针，突然伸手关灯。黑暗中，她钻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下巴。
"沈墨城。"
"嗯？"
"你要是敢死......"她声音闷在他胸口，"我做鬼都追到阎王殿骂你。"
沈墨城胸腔震动，低笑着搂紧她："那我不敢死，夫人凶得很。"
窗外，玉兰树的影子投在窗帘上，随风轻轻摇晃。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夜色安宁。
在这战火纷飞的年月里，这一刻的温存，珍贵得像偷来的时光。
天刚蒙蒙亮，林听己经站在了庭院里的玉兰树下。
她穿着素白的练功服，青丝松松挽起，晨风拂过时，几缕碎发在颈边轻晃。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开嗓："咿——呀——"
清亮的嗓音划破晨雾，惊飞了屋檐下几只麻雀。
小雀儿揉着眼睛推开窗，迷迷糊糊地喊："师父......太早啦......"
林听没理会，继续练着《游园惊梦》的调子："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接上，林听猛地回头。
沈墨城倚在门框边，军装裤配着白衬衫，领口敞着两颗扣子，手里还端着杯冒着热气的茶。
晨光给他轮廓镀了层金边，连睫毛都染成了浅棕色。
"沈大帅起得倒早。"林听挑眉。
他慢悠悠走过来，把茶杯递给她："被某只小黄莺吵醒的。"
茶水温热，是上好的碧螺春，还加了蜂蜜——正是她平日练完嗓最爱喝的。
林听抿了一口，甜度刚好。
"伤好了？就敢穿这么少出来。"她瞥了眼他单薄的衬衫。
沈墨城笑着展开双臂："夫人检查检查？"
林听白他一眼，转身又要开嗓，却被他从背后环住。
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背，下巴搁在她肩上："继续啊，我爱听。"
"撒手。"
"不撒。"
"沈墨城！"
"在呢。"
他非但不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哼起了《牡丹亭》的调子，故意跑调跑得离谱。
林听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手肘往后一顶："难听死了！"
沈墨城吃痛也不放手，反而把她搂得更紧："难听你也得受着，谁让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小雀儿趴在窗台上看得津津有味，被阿翠拎着衣领拽回去："小孩子别瞎看。"
院子里，林听终于挣脱出来，板着脸道："沈师长今日很闲？"
"特意告了假。"沈墨城从石凳上拿起条白毛巾，"来给林大家当跟班。"
林听接过毛巾擦汗，忽然想起什么："你昨日不是说要去军部？"
"推了。"他轻描淡写，"陪夫人要紧。"
"谁要你陪。"
"那我去找周怀安下棋？"沈墨城作势要走，"那小子棋路刁钻，有意思得紧......"
林听一戒尺抽在他小腿上："你敢。"
沈墨城大笑，突然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林听惊呼一声，戒尺"啪"地掉在地上："放我下来！伤口要裂了！"
"裂不了。"他抱着她转了个圈，"抱媳妇的力气还是有的。"
晨光愈盛，玉兰树上的露珠簌簌落下，有几滴溅在林听脸上。
沈墨城低头，轻轻吻去她鼻尖的水珠："今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会做饭？"林听狐疑。
"不会可以学。"他把她放下来，一本正经地捋袖子，"阿翠！教我和面！"
厨房里顿时鸡飞狗跳。
林听靠在门边，看着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正笨拙地揉着面团，脸上还蹭了道面粉。
小雀儿偷偷蹭过来："师父，沈大帅好像只在你面前这样。"
林听没说话，只是伸手抹去沈墨城脸上的面粉。
他趁机抓住她的手腕，在掌心亲了一下。
晨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林听，我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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