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铜鹤香炉刚腾起细烟，吏部尚书王大人便出列叩首，象牙笏板在晨光中映出冷白："陛下，太子己及弱冠，太子是天下之表率，选秀之事关乎国本，臣等恳请早日定下章程。"阶下众臣纷纷附议，玉佩相撞声此起彼伏。
暮春的阳光透过东宫窗棂，萧砚辞望着案头堆积的选秀名册，指尖着"长安"二字，忽然想起自己被母后强迫着选秀时，用绝食抗议，惹的璃儿陪他一起绝食。
案几对面，长安正抱着本《齐民要术》看得入神，墨发用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倒像个寻常书生。
"下月选秀。"萧砚辞将名册推过去，沉香木封面映出儿子怔愣的脸，"可有心仪的世家女？"
长安的耳尖忽然泛红，书页在指缝间发出轻响："儿臣...不想选秀。"
他抬头时，目光撞上父亲眼底的探究，忽然想起在御花园，曾撞见父皇独自对着母后的画像出神，"儿臣想如父皇母后般...得一知心人。"
萧砚辞的手顿在名册边缘。
窗外的海棠花簌簌落了几片，正巧跌在"丞相之女"的名字上。
"可有钟意的女子？"他的声音忽然放软，"朕当年，也是见了你母后一面，便再难移目。"
长安的耳尖红得要滴血，指间无意识地揉皱了书页："女学...有位苏姑娘，是长乐的同学。"话音未落，便见萧砚辞挑眉轻笑，惊得他连忙补充，"她是庶民之女，父亲是...是个教书先生..."
"愚钝。"萧砚辞敲了敲他额头，眼底泛起柔光，"朕要问的是，那女子可钟意太子你？"
长安腼腆的低下头，不置可否，“父皇，儿臣也不知......”
翌日，顾昭璃的软轿停在女学门前。
檐下灯笼刚亮起，映得苏明薇的青布襦裙泛着暖光，这姑娘攥着书卷的指尖发白，却在看见凤辇时，屈膝行了个端正的礼——虽不娴熟，却透着股认真。
长乐则扑过来叫“母后”。
“长乐今日母后有些事和明薇谈，长乐先回轿撵等母后。”顾昭璃拍拍长乐的后背。
长乐凑近顾昭璃的耳朵，“母后应当是为了长安来的吧”，长乐露出一脸坏笑。
“好啊，母后的公主己经会为了胞兄藏小秘密了，长乐都知道，就父皇母后被蒙在鼓里。”顾昭璃打趣道。
顾昭璃上前牵起苏明薇的手，到一处僻静的亭子去。
"听闻明薇常和太子一起温习书本？"顾昭璃，指尖抚过苏明薇放在桌上的《瘟疫论》抄本，见扉页上有长安批注的小楷，"太子笨手笨脚的，可曾给你添过麻烦？"
苏明薇的耳垂瞬间红透，像沾了晨露的山茶花瓣，"殿下...比草民聪慧，而且总是很谦逊。"
话音未落，便见皇后娘娘轻笑出声，惊得她连忙低头。
"可愿做太子妃？"顾昭璃的声音忽然轻得像片羽毛，却让姑娘猛地抬头。
窗外的丁香花探进半枝，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不必有压力，只消说真心话，若不钟意太子，本宫也不会勉强。"
"皇后娘娘，民女...不敢高攀，太子天人之姿，世间所有女子都会钟意。"苏明薇攥紧裙角，指腹触到裙上补过的针脚，"但...若能常伴殿下左右，为他抄抄书本...便己是福气。"
顾昭璃回到长春宫，见萧砚辞正倚在凤榻上看《农桑辑要》。
"我去替长安见了苏姑娘，倒是个妙人。"她卸了步摇，乌发如瀑般垂落，"瞧着腼腆，倒是钟意长安，姑娘还说世间女子都会钟意长安，倒随了他沾花惹草的父皇。"
萧砚辞的目光从书页上挪开，落在她发间新添的珍珠钗上——那是他今早亲自插的。
"我这辈子，可只招惹了一个你。"他伸手替她褪去繁重的宫装，"且我招惹的这个姑娘，如今还在替我们的儿子操心姻缘。"
顾昭璃转身时，发梢扫过他唇角，她忽然想起今日在女学，苏明薇说起长安时，眼中亮得像缀了星辰，竟与自己当年说起萧砚辞时一模一样。
"明日让长安给苏姑娘去送些宫里珍藏的医书。"她靠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混着的墨香与沉水香，"就说...是太子妃的功课。"
萧砚辞忽然俯身吻了吻她眉梢："果然，璃儿，从来都是最懂人心的。"
东宫的鎏金烛台上，九支红烛烧得正旺，将殿内的红绸金箔映得恍如流霞。
萧砚辞身着明黄吉服，他望着丹陛下身着太子婚服的长安，见那孩子的耳尖又红得像当年偷喝御酒时一样，忽然握紧了身边顾昭璃的手。
"看这小子笑得。"顾昭璃的声音裹着蜜，红盖头下的苏明薇攥着长安的玉如意，穗子上的珍珠轻轻晃动。
"还好他不用像我们当年..."萧砚辞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喉结擦过顾昭璃耳畔的珍珠坠子。
"嫉妒自己的皇儿了？"她轻笑出声，发间的凤冠步摇扫过他肩头，"当年长乐长安出生你便吃醋我只顾皇儿不顾你，如今又嫉妒皇儿比我们幸福。"
"我是说..."萧砚辞忽然俯身，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距离里，声音闷得像被蜜渍过，"他娶亲这般顺遂，倒显得我当年追你时，像个笨手笨脚的傻子。"
殿内忽然响起礼乐声，长安与苏明薇己拜完天地，正朝着帝后走来。
萧砚辞的喉结滚动，"我在长安这个年纪就像娶璃儿进门，现在倒好，"他看着长安替苏明薇整理袆衣的模样，忽然笑出声，"皇儿替我们圆了梦。"
三拜礼成时，顾昭璃站起身，亲手将象征太子妃的金册递给苏明薇。姑娘抬头时，顾昭璃看见她眼底映着的自己与萧砚辞，像两株并立的树，根须深扎沃土，枝叶相互交缠。
"太子要善待太子妃，太子妃也要与太子齐头并进。”萧砚辞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和。
"是。"苏明薇和长安的声音轻却坚定。
礼乐声中，她转头看萧砚辞，见他望着新人的模样，"怎么？"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真羡慕了？"
"嗯。"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轻轻晃了晃，"想再娶你一次。"
殿外忽然响起春雷般的掌声，不知是为新人，还是为这对相伴半生的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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