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璃的指尖刚触到萧砚辞掌心的老茧，便听见他压抑的抽气声，她缓缓睁开眼，看见烛光在他眼角皱纹里碎成星子，胡须间竟添了几缕银白，比她昏迷前苍老了十岁。
"砚辞..."她的声音沙哑如碎玉，却让他眼中泛起泪光。萧砚辞忽然俯身，将脸埋进她发间，像迷路的孩童终于找到家，顾昭璃闻到他身上混着的药味与汗味，想起昏迷中听见的怒吼。
"对不起..."他的唇擦过她额头，带着滚烫的泪，"我不该凶长安...可我怕...怕一松手你就..."
"我知道。"顾昭璃抬手替他擦去泪痕，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殿外传来更夫打盹的梆子声，忽远忽近，像极了长乐小时候偷跑出宫时，他们焦急寻找的心跳。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他的手腕，"长乐...她的出殡..."
萧砚辞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望着她眼底突然亮起的光，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顾昭璃看见他避开的眼神，心中一凉，指尖掐进他皮肉，"你让长安去了，是不是？"
"璃儿，你昏迷了七日..."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太医说你心脉受损，不能受刺激..."
"不能受刺激？"顾昭璃的笑里带着血沫的腥甜，"女儿走的时候，身边怎么能没有母亲..."她想坐起来，却被萧砚辞按住肩膀，看见他眼中的慌乱。
顾昭璃的泪砸在锦被上，染出深色的花，"我连她的脸都没看清...你让我怎么活？"
萧砚辞忽然抓住她的手，"太医说，你若再哭，心脉就真的要断了..."他的声音忽然放软，像哄骗孩童的父亲，"长乐那么懂事，定会要母亲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顾昭璃重复着，目光落在床头的金丝楠木匣上——那是长乐的遗物，里面装着她未绣完的帕子。
顾昭璃望着他眼中的祈求，轻轻点头，指尖抚过他眉峰的皱纹："别再凶长安了...他也痛..."
"好。"萧砚辞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明日就叫他来，还有承昭、慕璃、念璃...我们一起吃顿团圆饭..."
话未说完，他己红了眼，团圆饭三个字，在这空荡荡的寝殿里，显得格外苍凉。
翌日。
酉时的晚膳桌前，顾昭璃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却在看见长安袖口的孝纹时，指尖猛地一抖，排骨滚回盘中，溅起的酱汁在她素白的襦裙上烫出红点。
"母后尝尝这个。"太子妃苏明薇将莲子羹推到她面前，不一会儿，顾昭璃的碗就被五个孩子和萧砚辞堆成了山。她望着眼前五张强作欢颜的脸——长安的眼底青黑浓重，萧砚辞的胡须又白了几分，明薇的指尖绞着帕子，承昭、慕璃、念璃也低着头。
"好。"她舀起一勺羹汤，甜味在舌尖却品出苦涩。
萧砚辞的筷子忽然伸过来，替她挑去莲子芯："知道你怕苦。"这动作让她想起长乐挑食时，他也是这样细心。
喉间的泪终于压不住，她猛地起身，险些撞翻醋碟："本宫累了，想回寝殿休息。"
“好，我陪你们母后回去休息，你们自便吧。”
亥时三刻，勤政殿次第熄灭，顾昭璃躺在床上，听着身边萧砚辞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他己有十日几乎没有合过眼，今日才终于撑不住熟睡。
"砚辞，我去看看长乐..."她轻声说，替他掖好被子，"就看一眼。"
陵园的石狮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顾昭璃的披风扫过墓前的荷花灯——那是萧砚辞命人每日更换的，怕女儿在地下孤单。
墓碑上的"长乐公主之墓"六个字刺得她眼眶生疼，她跌坐在坟前，指尖抚过冰冷的石碑，像当年抚过女儿的发顶。
"长乐..."她的声音被夜风撕成碎片，"母后对不起你...如果母后没有出宫玩乐是不是能留住你..."墓碑后忽然窜出只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惊得她浑身发抖。
却在这时，她听见自己说："你走的那晚，母后梦见你了...你说你冷...母后的狐裘都给长乐..."
她把披在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墓碑上，自己冷的瑟瑟发抖，泪水砸在石碑上，冻成冰晶。
她从袖中摸出半块糖糕，那是长乐最爱吃的玫瑰馅："看，母后给你带了点心...你总说宫里的厨子不如民间的...母后特地从江南给你带的......"糖糕碎在风里，像极了女儿破碎的生命。
子时的钟声响过三遍，萧砚辞在噩梦中惊醒，伸手摸到身边空落落的床铺。烛台上的烛火只剩豆大，他踉跄着起身，龙杖撞在屏风上发出巨响："璃儿！"
寝殿内寂静如墓，只有长乐的遗物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翡翠！"他的怒吼震得梁上灰尘簌簌掉落，"娘娘呢？"
小宫女翡翠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陛...陛下...娘娘她...去了公主陵园..."话未说完，己被萧砚辞拽着衣领提起来："为何不早说！”
“娘娘说，陛下好不容易睡个好觉...”翡翠的声音更颤抖了。
陵园的风比宫中更冷，顾昭璃的衣衫早己湿透，却仍固执地坐在坟前。她的脸贴在石碑上，仿佛这样就能贴近女儿的温度。"你父皇总说你是他最疼的女儿...你怎么舍得不要父皇母后的..."
"璃儿！"萧砚辞的呼喊穿透夜色，龙杖在石板路上敲出慌乱的节奏，他看见她单薄的身影蜷在墓碑前，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落叶，心脏忽然疼得几乎要裂开。
顾昭璃抬头时，看见他发间凌乱的白发，看见他眼中的恐惧，"砚辞..."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长乐好冷...长乐一个人在这里，好冷..."
萧砚辞猛地将她抱进怀里，用披风裹住她冻僵的身体，他吻去她脸上的冰泪，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顾昭璃，"璃儿，你这样，让我怎么向女儿交代..."
顾昭璃攥紧他的衣襟，听见他剧烈的心跳："我怕她孤单..."
"她不会孤单。"萧砚辞望向满天星斗，想起长乐小时候指着银河说"那是我的糖罐"，"你看，星星都在陪她。还有我们，每天我都陪你来看她，好不好？"
晨雾漫过陵园时，他背着她往回走，龙杖的影子拖在身后，像极了女儿幼时骑在他肩头的模样。顾昭璃将脸埋在他后背，闻到他身上混着的沉水香与泥土味，忽然觉得，哪怕前方是永夜，只要有他在，就还有光。
"砚辞，"她轻声说，"以后我们每天都给长乐带块糖糕吧..."
"好。"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长乐最爱玫瑰馅的，对不对？"
萧砚辞的脚步顿了顿，忽然想起昨夜梦中，长乐笑着对他说："父皇，别让母后哭了，她哭起来，比我小时候摔破膝盖还疼...”
作者“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推荐阅读《重生后，我成了摄政王的白月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JUS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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