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时，林初夏的帆布鞋正卡在器材室门缝里。排球筐的阴影投在她脚背上，像一群沉默的观众。隔着一排铁质储物柜，江屿的吉他声像浸了水的棉线，细细密密缠住她的脚踝。
咚——
琴箱共鸣的震颤惊飞了窗外麻雀，林初夏的拇指死死抵住手机快门。取景框里，江屿的侧脸被月光削成冷白的釉质，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却像未愈合的伤口。他校服袖口卷到肘关节，小臂肌肉随着扫弦动作绷紧又松弛，腕骨凸起处泛着淡青色。
"《安眠药》？"林初夏的舌尖抵住上颚，看清了谱架上被反复涂改的歌名。泛黄的纸页边缘卷曲，钢笔字迹在"药"字最后一笔突然失控，拉出一道狰狞的裂痕。
吉他声戛然而止。
林初夏的后背撞上跳马器械，金属棱角硌得肩胛骨生疼。江屿的影子从头顶笼罩下来时，她闻到他衣领间飘出的松木香，混着某种苦杏仁味的中药气息。
"拍够了吗？"
江屿的指尖按在手机屏幕上，指甲修剪得过分整齐，像手术刀泛着冷光。林初夏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滑向他领口——方才剧烈动作中，校服纽扣崩开一颗，锁骨末端露出一截浅褐色伤痕，边缘整齐得像是用首尺划出来的。
器材室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林初夏的校裤口袋震动不止，不用看也知道是沈瑶在论坛实时转播：【爆！江屿后援会集体心碎！器材室惊现吉他王子人设！】
"原来学生会长的纪律委员，"江屿突然俯身，呼吸扫过她耳际炸开的细小绒毛，"也会偷藏零食？"
林初夏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修长的手指正勾着她卫衣口袋边缘，半包大白兔奶糖哗啦啦洒在垫子上。糖纸折射着月光，像散落一地的星星。
"这是......"
"血糖3.2mmol/L的人，"江屿捡起一颗糖，塑料包装在他掌心发出濒死的呻吟，"不该出现在这里。"
林初夏突然伸手拽住他腕表带。皮质表带下，一道新鲜的抓痕正在渗血，和她指甲的形状完美契合——开学典礼那天的"意外"。
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手电筒光束劈开黑暗。
"谁在那！"保安的吼声惊起更多麻雀，江屿却突然将林初夏推进跳马器械后的阴影。他的手掌垫在她后脑勺与墙壁之间，腕骨压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别动。"
温热的气音钻进耳道，林初夏的视线被迫定格在江屿喉结上。那道被她抓伤的痕迹己经结痂，像枚暗红色的月牙。保安的脚步声在五米外停住，她听见江屿的心跳声，规律得像是考场倒计时的秒表。
手电筒光束扫过江屿后背时，林初夏突然发现他后颈有一串数字纹身。黑色墨水刺在苍白的皮肤上：20140923。她的睫毛剧烈颤动——那是母亲去世的日子。
保安脚步声远去后，江屿退开的速度像按下快进键。他弯腰收拾吉他谱的动作带着机械般的精准，却在触及《安眠药》那页时，指节泛起病态的白。
"今天的事......"
"我不会说出去。"林初夏抢答得太快，咬破了口腔内壁。铁锈味在舌尖蔓延时，她看见江屿左耳的黑色耳钉闪过幽光，那是个极小的数学符号∞。
走廊传来沈瑶刻意提高的嗓音："初夏！老班找你核对物理竞赛报名表！"
江屿突然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掌心。冰凉的金属触感刺得她一颤，是那枚崩落的衬衫纽扣，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保管好。"他转身时，月光在锁骨伤痕上淌成一道银色溪流，"在你还清人情之前。"
林初夏摸到纽扣内侧的刻痕。借着月光，她看清那是一串极小的数字：LCX0923。她的名字缩写和生日，刻在纽扣内侧的沟壑里，像藏了五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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