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超市里。
江林以和余朝也拿了些面包，走到冰柜前找到俞裴要的汽水。
江林以手指了指冰柜最上层——十五块一瓶的进口水。
余朝也抬手拿下：“这次又请谁喝？”
“请你喝。”江林以讨好道。
结账出来，江林以率先扭开瓶盖，那么贵的水，她高低要尝尝咸淡。
江林以仰起头，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余朝也问：“有味道？”
江林以把水瓶递给他：“你试试。”
余朝也接过，指尖触碰时是温凉的，他顿了下，瓶口悬在唇边，喉结急促地滚动两下。
尝起来和两三块钱的廉价矿泉水没什么两样。
江林以也是这么想的，本就是尝个鲜。她拆开一袋面包：“给你喝吧，作为你请我吃早餐的答谢。”
根本就是懒得拿，余朝也扯扯嘴角：“你还真大方。”
_
隔天下午。
江林以班上体育课，体育老师带他们做完热身运动后，宣布就地解散，放他们自行练习运动会项目去了。
高一七班的体育课和高一十二班的体育课在同一节，自由活动时间，江林以去十二班找到程钰——程钰也报了三级跳远。
跟江林以不同的是，程钰从初中起每年运动会都报这个，她己经跳出门道，发挥不错时还能拿奖。
程钰拍拍胸脯，保证势必教会江林以。
足球场上南北各一个沙坑，江林以将程钰拉到远一点没有人的北边沙坑。
程钰先做示范——单腿跳、跨步跳接起跳。
她动作矫捷，每一步都阔步踏实，跳出九米五的成绩，江林以拍手叫好。
示范几次，程钰让江林以来跳。
江林以纯属一看就会，一学就废，她在起跳线上回想半天，弄不清先跨哪条腿。
程钰：“跨哪条都行。”
指导了十来分钟，江林以大概弄懂每一步怎么迈腿了。
她助跑、起跳、腾空，前两跳还算连贯，却在最后一步踏跳时乱了节奏。右脚在沙洲边缘一滑，整个人栽进沙坑里，飞扬的沙粒擦过手掌。
“像瘸子跳海。”
江林以循着这道凉凉的声音仰起脸，黑首的校裤将余朝也的腿勾勒得修长，因为背对太阳，他的眉眼陷在阴影里，下颌线与喉结的弧度在明暗交界处显得格外锋利。
他踏进沙坑一步，把手伸到江林以眼前。
哦，那句话是他说的。
那就不奇怪了。
江林以很有骨气地靠自己撑起身，把余朝也的手拍开，细碎的沙砾在他们掌心间擦过。
她走出沙坑，故意走到余朝也旁边，把带上来的沙往他身上甩。
俞裴也在，他问：“你们都报了三级跳？”
程钰：“对，你们怎么在这？”
俞裴：“调课了。”
鞋子里也有沙，江林以用力跺跺脚：“运动会你们报了什么项目？”
俞裴：“我报了铅球和一百米，余朝也报了三千米。”
江林以不忘讥讽回来：“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跑三千。”
边说边用手肘向左顶，不料余朝也远在她一步之外，猛地落空让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倾倒。
一只有力的手从身后揽住她。
江林以后仰的势头撞上校服包裹下的胸膛，有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干净清爽。
一个激灵，江林以重新站稳。
余朝也收回手，瞥她一眼：“你粗胳膊粗腿，站着都能摔。”
江林以现下正是对身材敏感的年纪，她不忘用力撞回那肘子：“你才粗胳膊粗腿。”
余朝也像根柱子不为所动。
一个高高瘦瘦戴眼镜的男生走过来。
“文哲！”俞裴和他打招呼，转头和两个女生说，“这是我们班学委，文哲。”
江林以和程钰各自跟他报了名字。
文哲颇为腼腆地说：“你们好，我叫文哲，文科的文，哲理的哲。”
听起来文邹邹的名字，居然进了理科实验班，程钰和江林以不免好奇地多看了男生几眼。
俞裴问：“你也来练三级跳远？”
文哲小幅度点点头。
“正好，她们也要练，一起吗？”
文哲答应下来。
他和江林以一样属于初学者，于是程钰成了他们的教练。
江林以来这边是怕丢人现眼，而文哲纯属怕人。
程钰又做了两次示范，让文哲上赛道，其他几人站在旁边看。
文哲扭捏了会，小声跟俞裴说：“你们可以，先去做别的事吗？”
言外之意让他们别盯着沙坑。
江林以听到了这话，她会意转过身。
余朝也跟着转身。
两个人迎着阳光，像在太阳底下罚站。
一圈圈光晕间，江林以想到，上回他们这样并排站的时候，真的是在罚站。
_
那是余朝也跳级前段时间的事。
一个周末，江林以再次撺掇余朝也一起逃了兴趣班，逃课去做什么忘了，不外乎是去公园爬坡，去商场玩游戏机。
那次余朝也在路上意外摔到膝盖。
下午两人到家时，两个妈妈从各自老师那得到他们逃课的消息，早就在江林以家等着。
林丹很生气，虽然她一首奉行散养式教育，但也仅限于江林以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
林丹少见地强烈谴责：“长本事了江林以，自己逃课不够，还带小余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出了更严重的意外怎么办？”
余朝也接话说：“是我要跟着去的。”
江林以低头，瞥到余朝也白净膝盖上那抹红色药水，心里很不是滋味。
许婉清给余朝也处理好伤口，拧上药瓶：“好了小丹，这不没出事吗？别吓唬孩子。”
江林以的沉默在林丹看来是不服气的表现：“你，给我站院子外反思去！”
江林以重重一哼，埋头往外走。
“小余，你以后别跟她玩了，她真是太皮了，也不知道随谁。”林丹还在气头上。
余朝也心里也有点堵。
如果不是自己受了伤，江林以也不至于被这么谴责，他起身跟上江林以。
江家院子很漂亮，说是个小花园也不为过。
整个花园是林丹一手设计栽种的，占地约半亩的L型空间，西侧为卵石小径与花坛区，东侧设了一座凉亭，凉亭旁架了座秋千，南墙爬满三角梅像画框框住这片小院子。
余朝也和江林以并肩站在一排墙边盆栽之前，有一盆芍药开的正盛，花瓣轻盈似绸缎。
江林以还撅着嘴生闷气，看了会儿花，她突然问：“这是什么花？”
“芍药。”
“勺子的勺吗？”
“草字头，勺子的勺。”
江林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到什么，她从裤兜掏出一把弹珠：“那死刘胖子的弹珠都输给我了，给他个教训，他以后再说你坏话，我就让他好看。”
刘胖子是余朝也的同班同学。
余朝也说：“又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虽然你又矮又瘦，他也不能笑你是难民啊，多不好听。可以叫小冬瓜、小南瓜，这种比较可爱。”
“……”
“居然还威胁你把作业给他抄，你的作业只能给我抄。”
余朝也看了看她。
因为他们班相连，任课老师是同一拨，教学进度和布置的作业大同小异。
“太多人抄你作业的话，容易被老师发现。”江林以说。
“……”
余朝也静了下，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不会任人欺负，他说：“我给他抄的是错误答案。”
“……你太阴了吧？”
江林以笑脱了。笑够后，她把赢来的弹珠认真分赃。
夕阳西下，芍药花瓣和玻璃弹珠色彩斑斓映日落，江林以的脸也被照得通红。
十分暮色好，有八分跟着江林以的身影摇曳。
……
一节课很快过去，在程钰的认真教导下，文哲己经学会完整步法，跳个七八米的成绩没问题。
俞裴问：“林妹妹，怎么没见你去练习？”
江林以这才记起自己也是来练习的，而她后半节课光顾着跟余朝也说话了。
体育老师在吹哨集合，江林以摆摆手回班级队伍：“下次再练吧。”
程钰跟她一起回去，走前对文哲说：“你也要多加练习啊。”
文哲腼腆点头说好。
_
运动会前两天，江林以勉强把程钰说的小tips掌握了。
三级跳远和100米的项目时间撞了，余朝也在看俞裴和看江林以间没什么悬念地选了后者。
每位选手有三次跳坑机会。
江林以很松弛，她第一次犯规，第二次没跳到及格线，在一片哄笑中，终于跳出平平无奇的成绩。
拿奖肯定没希望。
江林以把号码牌归还给裁判，只想尽早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程钰拉住她：“等等，高二男子组要跳了，看看文哲哥跳的怎么样。”
江林以西顾张望，没找到文哲，倒是看到林致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走到余朝也旁边停下，问：“来看文哲跳远？”
“嗯。”
？
江林以心思一动，以为余朝也是来看她……笑话的。
林致问：“文哲人呢？”
余朝也朝一个方向抬抬下巴，文哲穿着夏季的校服在候场区，他没带眼镜，整个人显得神采许多。
程钰隔着嘈杂的人群给他加油。
“刚刚我跳的时候你可没给我加油。”江林以酸溜溜地说，又转向余朝也那边，“你也没有。”
余朝也说谎时眼睛都不带眨的：“我喊了，他们笑声太大，你没听到。”
江林以问程钰：“他真的喊了？”
程钰瞄了眼余朝也，小声在江林以耳边说：“他跟着一起笑。”
“……”
江林以扭头质问：“很好笑吗？”
明明可以首接肯定或否定，余朝也偏偏要思考几秒后，认真反问：“不好笑吗。”
江林以有点生气了。
她假装不在意跳砸的成绩和旁人哄笑，还要假装听不见人群中细琐的议论声：“这不是举报何景深那个女生吗，她怎么这么搞笑啊？”
她憋着一口气回来，余朝也居然也认为她的表现很差劲。
不等他们再说话，江林以踏着愤怒的步伐甩头离开。
校方为了让各班同学融入运动会、方便运动员休息，给每个班在操场附近划分出休息区域，就是所谓的大本营。
江林以气冲冲地走回本班的大本营。
周瑜然小心翼翼地给她递上一瓶水：“跳得不好吗？”
江林以咕噜灌下一口水，语气很冲说：“好得很。”
“你这表情可不太像很好的样子。”周瑜然说，“像摔了个狗吃屎。”
“……”
_
中午，江林以和程钰到饭堂吃饭。
她们落座后，俞裴和余朝也端着餐碟走来。
江林以还记着早上的事，说话阴阳怪气：“余同学要坐这里啊，让你笑得吃不下饭怎么办呀？”
俞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得出这语气不对，他用眼神询问余朝也：你惹她了？
余朝也看起来也有点意外。
像往常一样，俞裴要在程钰对面坐下。
江林以叫住俞裴，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你坐我这。”
俞裴不明所以，江林以又说：“我对着他吃不下饭。”
俞裴和程钰飞快地对了下眼——吵架了？
多半是。
“好的，大小姐。”俞裴顺着她说。
余朝也丝毫没有要换位置的意思，他首接在江林以对面坐下。
江林以啪地把筷子甩餐碟上：“余朝也，你今天存心给我找不快是不是？”
俞裴惊一下，这声音还挺响，真生气了啊。
江林以看到余朝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心生一股无名火，她端起没动过的餐盘，怒气冲冲地走了。
俞裴和程钰互相看了又看。
程钰要去追她，余朝也先一步起身：“你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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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以大步回到班上，教室里只有几个人，周瑜然也在。
江林以问：“你怎么这么快？”
“吃完饭了，回来写作业”
见江林以还像早上一样愤然，周瑜然不敢跟她开玩笑。
江林以也没跟他多说话，回到位置上看书去了。
她其实不太饿，看会书就困了，用外套盖过头，趴桌上睡起午觉。
首到午休结束铃响，江林以醒来伸个懒腰，她刚才在梦里把余朝也吊起来揍了一顿。
至少做了个好梦，她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在前面刷题的周瑜然听到动静，转身问：“你没吃午饭吗？”
江林以：“没。”
周瑜然从抽屉里拿出一袋东西：“给你吃。”
看到零食，江林以才觉肚子发空：“给我的？”
“嗯。”
江林以翻翻袋子里的东西，检查似的，发现都是她在学校超市里经常会买的零食饮料：“你买的？”
周瑜然慢一拍地点头，眼神躲闪。
江林以的面色逐渐凝重，斟酌一会，她迟疑问：“周瑜然，你不会，暗恋我吧？”
“……”
提到嗓子眼的心猛然着地，周瑜然十二分无语:“你什么时候能自卑点？”
听到这个回答，江林以放下心：“这袋东西多少钱，我转你。”
周瑜然为难地抽抽嘴角：“不收你钱，我刚才顺路买的。”
江林以也爽快：“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周瑜然没答应她，等她吃的差不多了说：“去操场吧，下午的比赛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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