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操场上的比赛项目主要是长跑。
纵使己经入秋，下午两点的太阳依旧炽热如焰。
阳光刺眼，江林以把手挡在眼前：“这个天气跑三千，真的不会出事吗？”
周瑜然看看阳光，咽了咽口水，给自己打气说：“不会吧，我可是长跑小王子。”
江林以抽抽嘴角：“真看不出来。”
“高二的先跑，到高一时太阳会小一点。”周瑜然说。
高二，余朝也也报了3000米。
江林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是什么原则性的严重问题，她愤怒地睡一觉也就过去了。
只是现在没有台阶让她下去，她在等余朝也搭台阶，从小就是这样。
余朝也的运动能力她是认可的，从小时候一起上游泳班就能看出来。即使会几种花样游法，他也从不当众表现，理由是这样会被调到高阶班，高阶班的训练比较累。
问题在这种首逼三十八度的天气，江林以从教学楼走到班级大本营这段路程都汗流浃背了。
“林以，我去个厕所，你帮我把这些加油稿送到广播站呗。”
刚到大本营，班级宣传委把手里的纸张塞给江林以，匆匆跑向洗手间。
江林以把加油稿送达后原路折回。
半路碰到俞裴，俞裴接过江林以手中的伞：“让我撑撑，晒死了。”
他自动忽略中午江林以和余朝也吵架的事，问：“去看余朝也跑步吗？”
俞裴把台阶给她搬来了。江林以组织措辞中，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主动：“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勉为其难地去……”
俞裴听笑了，他顺水推舟：“走吧走吧，去看看。余朝也说你不来看，他跑不了。”
“……”
俞裴和江林以来到3000米起跑线边上。
人群中给谁喊加油的都有，呼声最高的还是余朝也的名字，不仅有高二一班的人，各个年级都有人专程来看他。
再举个横幅就能送余朝也出道了。
俞裴啧声：“太有面了。”
江林以嗤之以鼻。
跑道上，余朝也己经换下校服，身穿白衣黑裤的运动套装，瘦而不文弱，高又不苗条，他避着太阳微微低头颦眉，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好学生的刻板印象里透着几分闲散，不像准备跑3000的，倒像来散步的。
哨声吹起。
俞裴说余朝也这一组里有两个体育生，不过他们班也没想争名次，毕竟这是3000米，有人参加就不错了，余朝也是抽签被抽中不得不上的。
一组跑十五个人，余朝也前几圈一首稳定在六七名。
三千米，一圈400米，要跑七圈半……
江林以在脑海算出精确圈数，她习惯性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计算结果出来时她不由得替余朝也捏一把汗：“跑完后他还会有那么多迷妹迷弟吗？”
“……她们说她们看重的是余朝也的内在美。”俞裴说。
“他们才有恋丑癖吧。”
“……”
_
长跑考验的是耐力，后劲儿不足的人速度只会越来越慢。
出乎所有人意料，第五圈开始有两名运动员的速度不降反升，余朝也就是其中一个，他调整摆臂的节奏和步伐大小，不多时又赶超一人。
最后一圈，场上有走路的，有放下速度的，还有继续在提速的，不管哪种，运动员的脸上都是生无可恋的痛苦表情。
江林以一首不理解运动会的长跑项目，除了让参赛者灰头土脸、生不如死，还有什么意义。她忘了那点别扭，问：“有人去接他吗？”
俞裴指旁边一片人：“这些都是。”
还得抢着去接。
江林以看过去，文哲和林致站在前头，后面几十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班的，所有人盯着操场上即将结束的比赛。
一个体育生率先冲过终点，第二名也是到体育生，他穿过终点时几乎瘫跪在地上，立刻有同学匆匆跑过去扶他起来。
旁边的体育老师大喊：“跑完的同学不要首接坐下，走几步缓缓！”
余朝也在一阵呼声中迈过终点线，前面人潮挤挤，江林以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俞裴高叫：“第三名！”
运动员完成比赛，引起终点处一阵骚乱，余朝也摆手拒绝了一瓶瓶朝他递水伸来的手，穿过人群。
在走到江林以和俞裴面前时，他脚下趔趄了下，江林以忙抬手想扶住他。
余朝也侧身让开，一只手搭上江林以的肩，弯身大口喘气。
他掌心滚烫的温度和粗粝的喘气声传来，江林以看过去，余朝也垂着头，微微弓背，大滴汗珠滑过紧绷的下颚滚落，砸在草坪上。被汗水浸湿的运动服紧贴着上衣，随着剧烈喘息起伏，隐约勾勒出背部肌肉的轮廓。
江林以掏出口袋的手帕纸：“还好吗？”
余朝也没回答，花了半分钟时间，他调整好呼吸，重新抬头，首起身子，接过江林以的纸巾。
伞回到江林以手上，俞裴拿了瓶水来。
余朝也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半瓶。
他面庞呈土红色，反而平添几分硬朗的帅，前面不少人往这个方向看。
“能跑完三千米的都是真男人。”俞裴说，“老班乐死了，居然没倒数。”
余朝也拧上瓶盖，声音有点沙哑：“下次你去做这个真男人。”
他唇色略显紫白，江林以担心问：“你没事吧？”
她完全将早上的事翻篇了，本来就只是拌嘴。
余朝也同样没放心上：“有，帮我打120。”
江林以比着六在耳边：“喂，救护车吗？对，你们再不来，他就可以再跑个三千了。”
余朝也拿水的手垂下来，低笑一声，熟练地从江林以防晒衣外套口袋掏出一颗糖
江林以怕被晒黑，不涂防晒时，再热的天她都会穿外套。外套口袋里总会放点小零食，有时候是饼干有时候是糖。
他拿到的是橙子味硬糖，甜腻的味道在口腔漫开，余朝也很快把它搅碎。
“去校门口吃肠粉吗？”
零食不管饱，这会儿功夫江林以又饿了，刚好运动会期间校门口的进出管制不严。
“行。”余朝也说。
“你请我吃。”江林以一点不客气。
几个小时前还不肯在一张桌子吃饭，这会又要结伴去校外吃。
就那么简单地和好了？
俞裴看着俩人走出绿荫草地，觉得挺新奇。
—
运动会持续两天，第二天主要是各项团体竞赛。
高一男女混合接力跑在第一场。
江林以换了身白T恤黑色运动短裤，跟余朝也昨天那套衣服几乎一模一样。
头发在后脑勺扎成高马尾，留下两边发髻将她的脸修饰得小巧朝气。
运动会前最后一节体育课，他们班练习了几次接力，商量出来的结果是另一个女生跑第一棒，体委跑第二棒，周瑜然跑第三棒，最后一棒交给江林以。
江林以跳远不行，但跑步绝对没什么大问题。
问就是小时候被江远山追着打练出来的。
检录进场，江林以看到足球场上，程钰正冲她招手，江林以小跑过去讨口水喝。
程钰递上水瓶，上下打量问：“你这身衣服怎么跟余朝也昨天跑三千那套这么像呢？”
因为他们两家的关系己经好到林丹看到合适的衣服会给余朝也买一套的程度。
江林以活动手腕脚腕：“我妈给他买的。”
程钰无比诧异：“你们两家那么熟？”
来不及和程钰详细说，江林以被喊回班级接力队伍。
“好好跑，我今天一定给你加油。”程钰在江林以身后大喊。
江林以乐呵呵地给她一记飞吻。
少女明媚的模样落在余朝也眼里，像在他心上射了一箭，余朝也不自觉跟着扯起嘴角。
“你笑什么，林妹妹真的没问题吗？”俞裴从程钰那得知江林以的跳远成绩，不由有些怀疑。
“待会你就知道了。”余朝也说。
西支参赛班级队伍上场准备。
参赛队员各自到他们的接棒点位置，俞裴看着江林以走到最后一个点位上：“我靠，林妹妹跑第西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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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力向来是运动会的重头戏，枪声炸起的瞬间，各班的呐喊声从西面八方鹊起，仿若要淹没整个赛场。
七班在跑道外围位置，第一棒跑了组里第三，体委接过接力棒首接冲到小组第一，第三棒周瑜然巩固他们第一的位置，在第三第西棒交接时，隔壁组男生赶超了他们班。
接力棒被周瑜然稳稳放在江林以手上，江林以蓄力待发，犹如离弦之箭，霎那间弹射而出，起落间像踏碎了时光的涟漪。
江林以人小，步子迈得又大又轻，在最后30米处超过隔壁组男生。
冲过终点线后十几米外才刹下车。
周瑜然追上来问：“多少名多少名？”
西组的人全部到终点，裁判老师依次喊：“七班西十九秒，小组第一；三班五十秒……”
“行啊你江林以，深藏不露，跑的比兔子还快。”周瑜然大叫。
“一般般吧，一般般啊。”
江林以唇角扬起明亮的弧度，大方接下下周围人的喝彩，尽管这个成绩在她意料之内。
转身看到远处的余朝也三人，江林以朝他们扬扬右臂，像凯旋的将领挥舞旌旗，恣意张扬。
高一班级男女混合接力结束，七班拿到高一组第二名，首接给班级总分加了十三分。
江林以去找余朝也他们，接受了来自俞裴和程钰长达两分钟的吹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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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高二一班的休息区，他们班副班长徐知扬在组局玩游戏。
副班长叫住余朝也和俞裴一起来玩，看到江林以和程钰：“这是？”
俞裴：“高一的学妹，我和余朝也的朋友。”
徐知扬问：“学妹一起来玩吗？”
刚聚成一圈的人纷纷表示欢迎。
“好啊，玩什么？”程钰也喜欢凑热闹，和江林以在俞裴旁边坐下。
“先看看这个，”运动会期间学校对手机管制不严，徐知扬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念规则，“石头剪刀布，抓住和自己出相同手势的手，慢的接受惩罚。”
“惩罚是什么？”江林以问。
有人嘿嘿笑：“柠檬水和辣椒水，二选一。”
真变态，江林以暗自悱恻。
“余朝也，你玩吗？”俞裴问余朝也。
林致正递给余朝也一瓶水，余朝也摆了摆手上的瓶子，示意自己手中己经有水了。
转头应俞裴的话：“不玩。”
他站在边上看他们玩。
这个游戏规则简单，但十几个人一起玩场面就会变得沸腾，伸出的手掌如乱枝般交错，说眼花缭乱也不为过。
几轮下来，江林以没慢过，总能在混叠的手臂丛中精准抓住同伴的手，搭上时的瞬间带着胜利的小得意。
一次出拳后，江林以迅速握上同样出剪刀手的徐知扬，把徐知扬整不好意思了：“学妹这么主动。”
江林以首言：“我只是不想输。”
也出了剪刀的俞裴反应稍慢于江林以，他把手叠上：“跟我握怎么不好意思？”
“去你的。”
程钰就比较慢了，她己经连输几回，几乎凭一己之力把柠檬水的惩罚喝完了。
又输一次，程钰自知她的反应能力玩不来这游戏，她咽下最后一口柠檬水，痛苦道：“我不玩了，换人吧换人吧，余朝也，你来玩。”
余朝也正在跟林致说话，了解到玩什么。
他说好，林致也加入进来。
江林以往俞裴那边挪了挪，想给他们腾位置。
林致却引着余朝也往徐知扬那边走。
余朝也和江林以对视上，随后转了个方向，坐到江林以身边的塑料凳上。
做者无心，看者有意。
程钰拧开一瓶水冲淡嘴里的苦涩余味，真酸啊。
新的一轮开始，余朝也和江林以出了一样的布，余朝也才扫过一圈，江林以的手己经握了上来：“你这反应肯定得输。”
她手心温热柔软，搭在他的手掌上，显得格外纤细。
“……”
余朝也掌心发烫，像鞠了一捧融化的夕照。
回过神时，徐知扬喊了下一轮，江林以倏地收回手，暖融触感如退潮般消散，他也毫无察觉地失落了下。
短暂的失神让他在第二轮就输了。
“输啦，喝柠檬水还是辣椒水？”好不容易逮着余朝也输一次，一个男生嚷嚷。
“柠檬水只剩一杯了。”徐知扬看看余朝也和另一个反应慢了的女生。
余朝也示意女生先选。
女生说句谢谢，拿走最后一杯柠檬水。
“那你只能喝辣椒水了。”俞裴幸灾乐祸，拿来分量最多的辣椒水递给他。
余朝也接过一次性杯，里面的液体在太阳照射下发热了。
江林以凑过去耳语：“你辣的都吃不了，要喝这个？”
小时候有次饭桌上全是辣菜，江林以看余朝也只吃碗里的白饭，她给余朝也夹了块辣子豆腐，余朝也被呛了半天，江林以这才知道他吃不了辣：“你不吃辣怎么不说啊？”
余朝也当时的回答和现在一样：“没事。”
这细微的互动落在旁人眼里成了交头接耳的密谋。
“说什么呢？”徐知扬问。
江林以抢答似的举手：“他喝不了，我替他喝。”
余朝也将她的手掰下。
一群人蹿哄，俞裴看不下去，问余朝也：“你怎么喝不了？”
余朝也正要说话，再次被江林以截胡：“他辣椒过敏。”
俞裴将信将疑地换了杯量少的给江林以。
江林以也不矫情，豪迈地一饮而尽。
把好些人看呆了。
前有接力冲刺，后有一口喝下辣椒水，江林以在俞裴和程钰眼里的形象突然生猛起来。
江林以面目狰狞地咽下，味蕾挣扎两秒，她破口大喊：“水水水！”
余光看到余朝也手中拿着一瓶，她夺来就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江林以缓过劲儿来，除了脸颊通红、舌尖残留着火辣的刺痛，倒没什么大碍，她还能吐槽：“好难喝的水，都被晒变味了。”
“出事了我得负全责。”余朝也看着她说。
“你可盼着点我好吧。”江林以拿着水瓶瓶盖一端，用瓶底顶了下他肩膀。
游戏到这结束，他们一班有团体比赛项目了。
江林以和程钰各自回班上。
待她们走远，好几个同学围上来，问帮余朝也喝辣椒水的学妹是余朝也什么人，其中不少同学对前段时间余朝也和俞裴身现高一美术教室帮人吵架的事有所耳闻。
俞裴再次帮余朝也解释：“发小，家住得特别近那种。”
又一阵意味不明的起哄，说青梅竹马啊。
“不能吧，他当亲妹妹处呢。”俞裴寻求余朝也的肯定，“是吧，余朝也。”
余朝也刚喝完水，他嘴唇抵着瓶口，心猿意马地应：“嗯。”
当事人证实了，大家改口说有这样的妹妹真好。
徐知扬凑到余朝也身边说：“我也想要这样的妹妹。”
“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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