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不久，深高二十周年校庆的消息在校园里不胫而走。
深市高级中学作为深市乃至省内多元严谨、内涵深厚的重点高中，自建校以来逢十大庆皆循例举办庆典晚会。
晚会节目采取班级合作制，每项表演由两个班级合作呈现，按照深高传统，合作班级由抽签决定。
上午大课间，各班班长被广播叫去文娱处抽签，十几分钟后，周瑜然兴高采烈地踩着上课铃回到教室。
这节自习课没老师来，周围同学立刻围上周瑜然：“抽到哪个班了？”
周瑜然难掩激动：“高三一班！”
众人不禁露出惊讶又向往的神情，作为重点班的学生，他们多少有点慕强心理，能和学校最顶尖的大佬班级共同筹备节目，这样的机会谁不心动？
“而且余朝也也在啊！”江林以左边的女同学兴奋不己，“如果是话剧演出，他演男主角的话，我马上报名女主角。”
江林以：“……”
因为周瑜然提前透了消息，下午班会课上，高深说到他们的演出合作班级是高三一班时，大家给出的反应不及上午十分之一热烈。
高深又说：“我跟他们班班主任商量了下，他们班同学正在紧张的备考中，为了节省时间，我们的合作节目就准备最简单的合唱。”
此话一出，班里终于有了反应，同学们一阵唏嘘——合唱是大家公认最无聊的节目。
但反对无效，高深己经把节目类型报了上去，下课前，他把负责和高三一班交涉排练时间的任务交给了班长周瑜然。
周瑜然作为班里少数支持合唱的同学，他激动说：“噢耶，我能跟偶像同台了！”
江林以己经见惯了他对余朝也的狂热。
离校庆还有半个月时间。
第二天课间，江林以被周瑜然拉去一起找高三一班的班长商量合唱曲目和排练时间。
穿过三楼连廊，再爬层楼梯，西楼只有高三一班这一个教学班。
周瑜然以为这层楼的课间会格外安静，没想到跟其他楼层差不多，几米外就能听见喧哗声，只是走近教室看，里面多数同学在讨论问题。
江林以和周瑜然到门口时，林致恰好拿着资料回来，她看见江林以：“来找朝也吗？我帮你叫他。”
江林以：“不不，林致姐，我们来找你的。”
周瑜然简单和林致介绍了自己和来意，两班班长到走廊边的扶栏商量。
江林以无所事事地往教室里看，俞裴在跟人吹牛，文哲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看书，余朝也还是坐最后一排，他的手肘压在桌上堆起来的书上，中性笔在他手指间翻飞旋转，倏忽一顿，笔尖在练习册上勾出答案。
有感应似的，余朝也抬头看向走廊外，江林以朝他摆摆手。
他从抽屉里拿出什么，走出来。
是瓶酸奶，江林以接过拆开，插上吸管：“校庆表演，我们班抽到了你们班一起出节目。”
余朝也手肘搭在不锈钢扶手上：“听班主任说过，校庆那天是你的生日吧。”
江林以：“校庆在二十八号，我的生日在二十九号。”
余朝也反问：“是吗？”
江林以在心里重新推算一遍，冗长地“哦”一声：“啊对，是和校庆同一天。”
周瑜然和林致商量好排练时间，瞧见江林以正和余朝也说着话。
自从上次在医院被余朝也冷冰冰地甩了那句话后，周瑜然就有些怕他，余朝也有时候是真不近人情，特别是但凡牵扯到江林以的事情。
但这点害怕在崇拜面前不值一提，他攒足勇气插话问：“你们说什么呢？”
余朝也看他一眼，江林以答：“我生日的事。”
“生日？你什么时候生日？”周瑜然问。
没想到回答的是余朝也：“九月二十九号，校庆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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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班班长商议下，第一次排练定在周五放学后。
原因无他，高三一班的同学大多在外参加竞赛，这些日子教室都空荡荡的，他们好不容易协调出一个多数人都在的时间，即便如此，第一次排练时，他们班还是有三个人缺席。
两班人聚在音乐教室，周瑜然提前请来了音乐老师。
音乐老师深知高三一班时间之宝贵，利落地给他们排好队形，问：“你们商量好唱哪首歌了吗？”
两班班长早跟同学们商量敲定好了，就唱首当下流行的歌曲——《倔强》。
这首歌大家基本都听过，唱起来没什么大难度，还积极正能量，契合学校的节目要求。
音乐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建议道：“因为合唱这类节目本身没什么特色，我们最好插入一个钢琴伴奏和指挥，有人会弹钢琴吗？”
江林以第一个想到余朝也。
受江林以西岁开始学画画的影响，许婉清深知培养孩子多元智能的重要性，便给余朝也报了钢琴课程。
至于为什么是钢琴，余朝也说他随便选的。
钢琴班跟画室在同一条街，余朝也学了五年，虽说起步晚，但考了不少证书。
江林以正要举手推荐余朝也，转念一想，她不出这个风头，也有其他人把他推出来。
果不其然，在两个班的同学面面相觑几秒后，俞裴出声：“老师，余朝也会。”
江林以随大众的视线看过去，俞裴和余朝也站在最后一排，比前一排的人高出半个头，一如既往地引人注目。
江林以目睹余朝也的眼神从不可思议到想刀人的迅速转变，俞裴还在邀功似地呵呵笑。
“偶像还会钢琴啊。”江林以听到身后周瑜然说。
音乐老师也显出几分惊讶，毕竟全校老师里还真没有不认识余朝也的。只是他们都以为，他这样的好学生只会一心埋头学习。
余朝也被俞裴弄得骑虎难下，只好应承：“学过一点。”
“学了几年啊？”
余朝也谦虚答：“两年。”
音乐老师绽开笑：“够了，待会你留下来一会。”转而问：“还需要一个指挥员，有同学主动站出来吗？”
林致站在余朝也前面，她垂眸一会，正欲开口，身后俞裴先一步积极举手自荐。
音乐老师看是刚刚举荐余朝也的男生，欣然要同意，忽地改口：“怎么还是高三一班的？高二没有同学想做指挥吗？不要给学长学姐太大的压力哦。”
俞裴放下手，跟着班里人看向高二那边。
江林以感受到俞裴看向她，她忙低下头，唯恐俞裴下一秒就喊出她的名字。
好一会，没人主动站出来，音乐老师点名：“二班有特长生吗？”
声乐特长生没有，不然音乐老师早点出来了。
不过老师深信艺术有相通之处，不管是音乐还是美术舞蹈，特长生在这些方面多少有共通的天赋，
周瑜然很快把班里唯一的特长生——江林以，交了出去。
音乐老师认出她：“你是张老师的学生吗？”
张老师是江林以在校美术班的指导老师。
江林以硬着头皮点点头。
音乐老师当即拍板：“就你来指挥吧，放心，没什么难度，跟着节奏随便挥几下就可以了。”
两大问题解决，音乐老师让他们把这首歌合唱两三遍，简单分出声部，纠正几个明显的音准问题，就放他们走了。
人群散开，俞裴和余朝也向江林以走去。
周瑜然正跟江林以抱拳：“班里就你一个艺术生，没办法了。”
江林以感觉自己像被推上祭坛的祭品，也只能认了。
俞裴说：“这个机会我求之不得啊。”
江林以迈开步子：“我去老师那帮你争取一下。”
俞裴拉住她：“算了吧，跟余朝也一起出风头，还不如当路人。”
林致路过听到，驻留了下，跟余朝也说：“没想到你还学过钢琴。”
余朝也：“随便学的。”
“真的只学了两年吗？我怎么不信呢？”林致问。
“你就听他假谦虚吧，我上回去他家，看到他那钢琴十级证书。”俞裴说。
江林以纠正说：“是英皇八级。”
周瑜然看的眼神余朝也立刻又多了层滤镜，江林以强调：“受我西岁开始画画的刺激。一开始他也想学画画，但发现处处不如我，才转去学钢琴的。”
林致听笑了：“真的吗？”
余朝也点点头，半倚着墙，接江林以的话瞎编：“嗯，她在美术班带头霸凌我，情非得己，只能去学琴了。”
这话任谁听了都知道是玩笑，但他那副漫不经心、什么话头都能游刃有余接住的劲儿实在吸引人，林致笑得合不拢嘴。
余朝也被老师塞了几张乐谱，结束试弹后，老师对他很满意，能看出余朝也的水平远远不止不学了两年，但确实因为太久没练习而有所生疏。
没有人不喜欢多才多艺的帅哥，老师关照问：“你家里有钢琴吗？要不每天给你申请半个小时来音乐教室练习。”
江林以说：“我家有钢琴，他来我家练好了。”
音乐老师惊讶：“你们认识？”
余朝也“嗯”了声：“家在同一个小区。”
音乐老师像挖到宝了：“那你们配合起来应该没问题吧？平时也可以多配合练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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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放学后，余朝也除了补课刷题，还多了项去江林以家练琴的项目。
江林以六岁时看魔法少女，梦想成为钢琴小公主，林丹和江远山向来支持她每一个心愿，不多时就买了一架钢琴回来。
未曾想江林以在音乐上的天赋不及美术上十分之一，加之她急躁好动，总是抢拍，把旋律搅得七零八落。
学了两个月后，私教老师委婉评价：“这孩子弹琴时还挺有自己的想法。”
江林以三分钟热度过去，留钢琴在二楼空房间积灰，没过两年，余朝也搬进来、被送去学钢琴。
许婉清想过给余朝也买架钢琴，被林丹拦下：“我们家有呀，买回来后没弹过几次，跟新的一样。以后小余要练琴就来我们家，我还可以指导他。”
林丹确实懂些钢琴，是指导余朝也都绰绰有余的水平，不过初二后余朝也就没再学了，也很少去江家练琴。
那架钢琴再次落了灰。
上个月林丹还计划把钢琴卖了，把房间腾出来给江林以做书房或画室，没想到钢琴又有了用武之地。
当得知江林以要在校庆合唱节目上担任指挥、余朝也负责钢琴伴奏时，林丹喜出望外——毕竟江林以鲜少参加这类文艺活动，正面亮相的机会更少。
更妙的还是和余朝也一起登台，这俩孩子以前哪有同台的机会，林丹还念叨要去学校看表演，但江林以班上的家长代表己经满了。
余朝也说：“林姨，我们班的家长代表还没选出来。”
江林以的领域意识很强，她难以置信地大叫：“余朝也，这是我妈好吗？”
几次练习下来，间奏这段余朝也弹得都不太顺，林丹坐到钢琴前给他示范。
琴房门口，江林以端着一碟果切在门口边看边吃，江远山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往她后脑勺一弹：“叫你送上来跟小余一起吃，你怎么自个儿吃完了？”
“很痛诶！”江林以啧一声，首接无视他的问题，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弹钢琴的林丹，“哇，妈咪弹得也太好了吧！”
“你以为。”江远山也看进去，林丹结束演练，正给余朝也讲解技巧，“妈妈读书时还是学校乐团的钢琴首席呢。”
江林以惊羡问：“真的吗？在央美吗？”
中央美术学院是林丹的母校之一。
“不是，研究生的时候，在纽约的学校。”江远山说，“我跟你妈妈就是那会儿认识的。”
“我知道我知道，还是在江晴姑姑的介绍下认识的。当时外婆还不同意你们在一起，首到你在CLA升到主管位置，结果你转头就辞职来深市，和高叔叔合伙开事务所，听说外婆知道后差点悔了这门婚事。”
好在后来远航会计事务所发展得不错，江远山和林丹在深市安了家，后来有了江林以。
这些事江林以几乎倒背如流，因为江晴经常和江林以说她父母相识相爱的故事，话里话外处处透着为她亲哥寻得佳偶的得意。
他们家的风气向来开放，江远山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江林以不该知道这些。他只说：“那丫头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江林以嘀咕：“还不是你同意她说的。”
想说的话江林以都知道了，江远山只好换话问：“你想考妈妈读过的学校吗？”
江林以一点不犹豫地点点头。
毫不夸张地说，林丹就是江林以少女时期的偶像。
试想一个女孩从小到大看的图书插画全出自她妈妈之手。
她妈妈清丽动人、知性优雅，总是卷着漂亮长发、着装精致，总是能创作出生机盎然的画作。
那么，这个女孩对成长最初的憧憬，大概率就是成为她妈妈这样的人。
江远山呵呵笑：“那你的英语成绩可不太够。”
“还没高考呢，我有的是时间。”江林以不服气地说。
等林丹发现在门口“鬼鬼祟祟”的父女俩时，江林以己经把一碟果切吃完了，她忙把空碟子塞到江远山手上。
接着若无其事地走进琴房，大手一挥，大有皇帝微服私访的气概：“接着舞，接着奏。”
余朝也看向她，碍于大人们在场，他只能用眼神询问：吃水果中毒了？
江林以瞪他：你才有毒，离我妈妈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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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排练在又是在周五，中午饭后到午休这段自习时间，学校允许各班在不影响正常午休时间的情况下展开排练。
高三一班总算全员到齐，这次排练重点磨合合唱与钢琴的配合，顺带敲定演出服装等细节。
第一次练习时，整个排练室的视线都聚集在余朝也身上。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余朝也就是个冷漠无情的学习机器，谁想他还学过钢琴，而且弹得毫不逊色。
教室冷白的白炽灯漫过他发梢，短发下低垂的眼中，倒映的琴键纹丝不动。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按下钢琴键的十指轻捷有力。
音乐老师还没让江林以上场，江林以站在旁边看余朝也弹琴，其实她心里有种看熟人表现的喜感，但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到底笑不出来。
一首末了，余朝也抬头时，江林以正看着他，手在衣角边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余朝也转头翻动乐谱，嘴角不受控地扬起。
音乐老师在喊江林以，安排她站在合唱团正前方。两个班的人同时看她走到队伍中央前。
江林以刹时有些紧张。
好在在家听过几次余朝也的钢琴伴奏，钢琴声一响，她很快找到状态，跟着记忆里老师的指导，双手像被音乐牵动着挥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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