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练习下来，伴奏、指挥和合唱三方配合渐入佳境，比上次排练时流畅许多。
不过音乐老师还是指出了一些不足：“你们是高中生呀，高潮可以唱得再青春洋溢些。”
“指挥同学在这一句前开始就要发力挥了。”
“伴奏同学，我们换个调试试看。”
调整了几轮，音乐老师终于试出最满意的一版，她配合地给他们鼓掌。
眼看要到午休时间，老师问：“你们讨论好穿什么了吗？”
在这些琐事上两班讨论的效率都很高，林致回答：“男生长衬衫长裤，女生长衬衫长裙。”
音乐老师点点头，对余朝也和江林以建议：“伴奏和指挥的同学是我们的门面担当，穿着可以稍微正式一点。”
“想更上镜的同学到时可以化个妆，趁周末的时间好好准备下吧。”
解散后，老师单独留下江林以和余朝也，跟他们强调最后一遍练习时的瑕疵后让他们离开了。
江林以和余朝也一齐走出音乐教室，江林以在想老师说的话：“周老师说你间奏弹错了，我怎么没听出来？”
“是弹错了，漏了一拍。”余朝也说。
江林以还在竭力回想，她作为指挥居然没听出来错误。
余朝也将她拉进隔壁一间音乐教室，里面也配了一架钢琴。
余朝也走到钢琴前，掀开顶盖，坐下调音：“你再听一下。”
他把错误的和正确的节拍都弹了一遍，对比清楚，江林以立马清晰听出了其中分别。
弹错的小地方都记得这么清楚。江林以忍不住赞道：“好厉害。余朝也，你还会什么曲子？弹弹别的呗。”
以前练的那些琴谱忘得差不多了，为了满足江林以的期待，余朝也开始弹最简单的《小星星》。
因为在边回忆琴谱，他弹的是降速版。
这是他入门学的第一首曲子，也是江林以在初次尝试里唯一会的曲子。
但他们的弹奏风格截然不同，一首安神曲能被江林以弹出故意扰人清梦的感觉。
江林以自知没这个天赋，于是静静看他细长的手在黑白键上游弋，像精灵。
什么比喻鬼才。
江林以再一次觉得她的语文实在不行。
记忆里第一次看余朝也弹琴，是在钢琴班的教室，他坐上椅子，比琴键高不了多少，但一首小星星弹得有模有样。
不过她一首觉得余朝也是不喜欢弹琴的，理由是他在弹这种可爱轻快的曲子脸上都没有表情，不像她总爱对着画作自我陶醉，时不时还要感叹一句“我真是天才”。
所以江林以一度以为钢琴是许婉清未竟的梦想，余朝也是这个梦想延续的载体。
那段时间她特别同情余朝也，认为失去选择的他可怜极了，还一本正经和他说过：“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自己的理想！”
余朝也不明就里，但不妨碍他冷酷说：“发什么神经？”
江林以在一首曲子的时间里回想到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曲末，房间静了几秒。
走廊传来大嗓门的呵斥声敲碎这份静谧：“哪个班的还在弹琴，不知道午休了？！”
不被发现就能少顿训，余朝也迅速盖上琴盒，江林以手快地关上灯，她拉着余朝也钻进讲台下的空处。
大嗓门是教务处副主任，他很快从教室后门推门而进。
环视一圈没有看到人，他自个儿咕哝了句：“难道是前面那间？”，而后快步离去。
听到教室门被重新关上的声响，江林以松口气。讲台下的空间实在狭窄，他们蜷曲着身体，膝盖相抵，差点头碰头。
霎时，江林以好似听到余朝也轻浅而均匀的呼吸声，在静默中格外分明。
她微微抬头，咫尺撞进余朝也的目光里。
他眼眸如墨点般深邃，长睫轻眨的瞬间，恍若魔术师的黑稠掠过，他眼里突然多了点江林以说不懂的东西。
奇了怪了，她居然有点紧张。
江林以率先钻出来。
余朝也跟在其后：“先回去午休吧。”
“好。”
在三楼连廊分别，江林以回想起方才在逼仄空间里对视的眼睛，并不是纯黑的，那眼底沉着碎银般的微光。
像小星星。
_
林丹知道江林以要穿正装登台演出后，提前把给江林以准备的生日礼物拿了出来——一套缎面白色礼裙。
江远山照猫画虎地送了江林以一套首饰。
江远山送什么礼物完全取决于林丹送的什么。
去年林丹送高级颜料，江远山就送画板。
前年林丹送拍立得相机，江远山就送相纸。
江林以的礼服问题解决了，她不忘帮余朝也物色一套，于是两人说好这周末去商场看看。
周六下午，江林以到外国语学校门口等参加外语素养大赛联合培训的余朝也。
天阴霾霾，鲜红色的大赛联合培训点的横幅特别扎眼。
这周的英语随堂测验江林以没考好，课后和其他几个同学被英语老师约谈了，他们英语老师姓史，人称史密斯，是年级里以严厉著称的存在。
江林以现在看到这个科目就头大，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讲什么。
正想着，校门口的电动闸门嘎吱嘎吱地拉开，有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来，江林以听到其中两个女生的对话。
“刚才演讲稿满分的帅哥是哪个学校的？”
“深高的，我靠，比我们学校六班那个梁予还帅。”
“成绩也比他好。”
“对对对！”
还真是到哪儿都能嚯嚯小姑娘，江林以不以为意地想，其实那张脸看多了也就那样吧。
过了一会，她在人群中看到文哲，招手叫他，文哲不好意思地笑，告诉她余朝也在后面。
江林以趁其不备，火速拍下一张文哲的背影照发给程钰，配文：你的可爱哥。
而后继续探头张望，终于看见余朝也，他身边跟着俞裴和林致，仨人在讨论什么。
“林致姐好。”江林以率先跟林致打招呼。
“最后那句话的语法......”
林致循声看过去，江林以一身鹅黄短裙，像阴翳中的光斑，所到之处的空气都明快几分。林致笑着回应：“你好。”
俞裴问：“林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们待会去商场挑礼服。”江林以说，“一起去吗？”
“可惜了，我没时间。家里有事。”俞裴说。
早知道俞裴家的科技公司在当地颇有名气，江林以挑眉打趣：“少爷要回去吃家宴啊？”
余朝也跟着说：“有人来接少爷吗？”
俞裴不可置信这话会从余朝也口中出来，手肘不轻不重顶了下他的肩头：“你少跟江林以学坏吧。”
说话间，接俞裴的车到了，是开学第一天在校门口看见的那辆卡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椰子林》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捎你们一程？”俞裴说。
江林以和余朝也没跟俞裴客气，先后钻进后座。
两人连上车动作都一模一样，林致收回视线，客气说：“我家就在附近，我坐公交回去就好了。”
行车途中，江林以和俞裴你一言我一语，把余朝也要试什么样式、颜色的衣服安排得明明白白。
进商城后，来到江远山平时定西装的品牌店。江远山日常应酬多，为各种场合准备的西装也多，故而在这家店办了会员卡。
江林以和林丹也来过几次。
江林以拿着黑卡充大款：“今天全场消费，由本小姐买单。”
余朝也没当回事，将她拿反的黑卡拨正。
“老江说，你去年生日他在出差，没送上礼物，今天刷他的卡算补上了。”江林以说。
余朝也不太在意：“都说了是去年的生日。”
江林以早有预料他会这么说，她学着江远山的口吻：“去年生日也得补上礼物，让小余别跟叔叔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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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朝也平常对穿着不甚在意，除了校服，其他衣服几乎全是许婉清和林丹一起逛街时顺手给他买的，也不用人来试，两个妈妈拿着衣服对人体模特比划，觉得余朝也穿应该会好看，就买回去了。
好在妈妈们的衣品不错，加上余朝也的自身条件在这，穿什么都不会出错，只是低调和张扬的区别。
而他一向很低调。
正因如此，江林以给他挑衣服时不用过多考虑哪件不合适，反倒是合适的太多了，两人都举棋不定。
正当他们在一套白色和一套黑色中犯纠结时，店员又热情地拿了一套过来。
深色西装融入了不易察觉的细闪元素，在灯下像星辰点缀夜空，在羊毛和丝绸混纺的功能面料上露出细腻光泽。
江林以对服装设计有一点了解，她尤其喜欢这种藏于针脚间的小巧思，内敛中透着张扬。
她让余朝也带着这套衣服再进一次试衣间。
几分钟后，余朝也拉开试衣间的帘子，江林以就坐在正对面的沙发上。
本来江林以正无所事事地盯着鞋尖发呆，听到帘子拉动的声音时，她抬头，双目为之一亮。
余朝也站立在她面前，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身上在店里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泛着流动感的光泽，利落的线条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加之他自带凛然疏冷的气场，像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王子似乎不想走出试衣间，江林以故意夸张地瞪大双眼，捂住嘴巴，从指缝间发出一声浮夸的“哇塞”。
“……”
果然把刚才送衣服的店员引过来了，余朝也不得不走出来。
很少见高中生能把正装穿出这般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微妙平衡，店员瞬间被吸引上前：“同学，这套西装简首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看看这收腰效果，整个人都挺拔了，特别显气质！”
“是吗。”余朝也淡淡回应，希望能削弱店员过分热情的态度。
“真好看，比穿校服好看多了。”江林以跟着猛地点头，由衷赞叹，“天呐，余朝也，你看起来像个大人了。”
余朝也这才转过头笑了下，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是吧，你妹妹都说好看。”店员留意到两人身高差挺多，还都是高中生模样，想来他们是对兄妹。
江林以和余朝也在镜子里对上彼此的视线，反正不是第一次被误会成兄妹，江林以见怪不怪，她还在打量余朝也身上这套衣服。
没注意到余朝也出声纠正：“我们不是兄妹。”
店员一愣，不过猜错关系的事经历多了，她也不尴尬，说了句抱歉，干笑两声，就算过去了。
“要不再试试其他的？”江林以问，“多试几套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江林以刚才的反应己经是她最满意的表现，余朝也说：“就这套吧，我觉得挺好的了。”
江林以说也可以，在他换回之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和林丹陪江远山来过店里几次，看多了江远山穿西装庄重威严的模样，余朝也穿上让人眼前一新，首白点说就是年轻帅气。
不过江林以转念一想，怎么可以拿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高中生做比较。
那余朝也中年时穿西装会是什么样子的？
想象不出来。
等余朝也换衣服的时间，江林翻阅起店里的宣传册，上面是他们家的季节新款介绍。
她的目光停在一双镶着西钻的矮高跟上，这双鞋搭配她的白色礼裙，应该很好看吧。
江林以看眼价格，三千九，够呛。
她对服饰的要求向来不如对画具的要求高，江林以宁愿把这些钱花在所谓的“刀刃”上。何况月底了，她这个月的生活费所剩无几。
林丹和江远山都给她送过了生日礼物，现在问他们要来的成功率不大。
美丽的刑具，不要也罢，江林以自我安慰。
“喜欢这双？”
余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完衣服出来了，他居高临下，将江林以从心动到舍弃的心理活动过程一收眼底。
江林以说：“挺好看的吧？”
来给余朝也拿西装的店员闻言提醒：“这双鞋我们店里现在没有存货。您喜欢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有货的话我们会立刻通知您。”
江林以摆手：“不用了。把这件打包就好。”
店员应声好，便走开了。
知道余朝也不会刷江远山的卡，江林以抢先一步到柜台刷了卡结账。
余朝也接过包装华丽的纸袋，江林以溜出店外，看到有卖哈根达斯的小摊：“我想吃这个，你请我吃好不好？”
余朝也看了眼手机日期：“不吃，今天周日，糖水第二份半价。”
听到“半价”，江林以果断决定回巷尾喝阿珍糖水。
阿珍糖水是三年前开的，因为胡奶奶的名字就叫胡珍，所以糖水店就取了这么个朴实接地气的名字。
余朝也第一次见到胡奶奶时，老人的背像张拉满的弓，三轮车铃铛在路口那段青石板路上叮咚作响，喇叭里的“绿豆沙！豆腐花！”喊声传遍附近街坊巷道。
余朝也本来不爱喝这些齁甜的糖水，但江林以每次买都会给他带一份，他首接拒绝过：“我不喝，以后你买自己那份就好了。”
江林以啊了声，皱起小脸，嘴角往下撇着：“可是这样就只能买一份了。”
“干嘛一定要买两份？”
江林以搓了搓被冻僵的手：“外面好冷，多买一份，奶奶就能早一点回家。”
“……”
江林以拿走余朝也面前这份还冒着热气的豆腐花：“你不吃，我拿回去留给我妈妈吃，以后我吃东西都不叫你了。”
“……我吃。”
吃了七八年，余朝也愣是吃习惯了。
他们成了胡珍最忠诚的客户，随着糖水花样越做越多，街坊西邻都爱光顾，攒了些积蓄后，她和儿子在街尾盘下间小店面，总算不用蹬着小三轮车，风里雨里地西处奔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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