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深沉,听觉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敏锐。
确认余朝也睡熟后,江林以才小心抬起他搭在她腰间的手,轻手轻脚地下床,拿出抽屉里的安眠药,就着床头柜放着的水吞咽下肚。
她面向床上余朝也黑黢黢的背影,深蓝色的棉麻布料下,肩背线条清瘦而分明。
江林以站立许久,不知所思。
不知道是谁忘了调静音的手机,刺耳的消息提示音骤然响起,她手指一颤,玻璃杯从指尖滑落。
“哗啦!”
在玻璃杯坠地的刹那,江林以被惊得后退半步,水花与碎玻璃西处飞溅。
余朝也醒过来,蹙着眉撑起身子:“怎么了?”
江林以盯着地上一片狼藉,慢半拍地答:“我没拿稳。”
惺忪睡意很快散开,余朝也按下床头灯的开关,灯光照清楚地上的水渍和玻璃渣子,他下床穿鞋:“别踩到玻璃了。”
余朝也从阳台拿来清理工具,边扫边问:“睡不着?”
江林以看着他弯身打扫她的烂摊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口渴。”
余朝也没多说,随意揉下她的头:“上床去。”
在药效的作用下,江林以很快有了睡意。
余朝也没睡着,他在身后凝视着她习惯性往旁侧的背影。
两人不过一掌之隔,他却不知道她那一瞬因为什么慌神。
这种距离带来的极不踏实感,是他完全无法掌控和预料的。 余朝也隐隐担心那通电话的情形再现。
这种消极的心理暗示在见到李娩安时倍加强烈。
几天后,余朝也结束上午的门诊工作,往住院部走去。
住院部一楼大厅里不乏午饭后在护工或家属陪伴下出来散步的病患,余朝也无意间瞥到石柱后的方延谨。
他身旁站着人,以为是方延谨的病人,却听到女人熟悉的声音:“我以为你和Jaron会在一起。”
方延谨说:“没有的事。”
余朝也放慢脚步。
“你还在给她做心理咨询吗?我以为这只是你们在法庭上的幌子。”
方延谨:“所以你觉得,她在妈妈去世后经历了那些事,还可以安然无恙吗?”
这话似是给了李娩安一记打击,她垂下头:“我当时没有选择。”
“你们都有选择,”方延谨尽可能维持和气地说,“林以选择了成全你。”
半道对上到余朝也的视线,方延谨错愕一瞬,收住要接下来的话,面色如常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李娩安表情难看,也叫了声“余医生”。
余朝也本想先去观察几个临床实验对象,却听到那几句有关江林以的话,他临时改了主意,转而问:“方医生,一起去吃午饭吗?”
方延谨知道余朝也有话要问,但他中午约了个神经专家,实在抽不开身。
余朝也理解地点下头,没多说,还是按原计划去看那几个病人。
余朝也向来不会为道听途说的话多费心思,但接下来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总忍不住去猜想他们对话中的法庭和选择是指什么,以及——
江林以和李娩安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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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bula大楼。
中午吃饭时听说苏母今天下午进行二次手术,江林以提前完成了手头工作:“我跟你去医院看看阿姨。”
苏妍讥笑:“是去看男朋友吧?”
“很久没见阿姨了,前几次我说要去,你都说不用”
苏妍的表情忽然有点奇怪,但很快恢复正常:“我妈一看到你,又得催我去相亲。”
“我不去阿姨也会催的。对了,最近怎么不见苏明望?”
苏妍不甚在意:“那个死小孩,跟我妈告状去了,说我大材小用,给他安排了个小职位,还整天受部门总监阴阳怪气。”
“我阴阳怪气吗?”江林以笑了,“我分明是首截了当地指出了他的错误。”
“别管他了,反正他本来就讨厌我,昨天还发了条希望Nebula早日倒闭的朋友圈。”
“太幼稚了吧。”
下班前半小时,陆深逸又来公司了,这周他己经是来两回了。
近日陆深逸的热度居高不下,他每来一次,公司上下争着抢着多看他一眼,各部门几乎因此陷入瘫痪状态。
江林以正和陈部长在会议室商量开业仪式的事宜,见到关沁把陆深逸本人和他的助理带进来,陈部长讶异问:“深逸,不是说把合同寄到你们公司吗,你们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陆深逸说:“我刚在体育馆那边结束录制,就顺路来拿了。”
陈部长派人把开业仪式的出席合同拿来,陆深逸草草翻了几页后问:“签这个合同,不需要董事在场吗?”
陈部长没听懂他的意思,江林以会意莞尔:“看你要哪个董事?我也是Nebula的董事。”
陆深逸瞥了眼边上的助理,心虚地干呵几声:“Jaron姐说笑了。”
签完合同,由陈部长送陆深逸离开,江林以和苏妍一起乘电梯下楼。
苏妍把刚收到的消息和江林以说:“Boucher珠宝的亚太区总裁确定参加我们的开业活动,她的助理在回信中说希望和你见一面。”
江林以欣然:“太好了,我早就想和Boucher合作了。”
Boucher作为国际顶级奢侈品牌,其高级珠宝工坊更是行业标杆,若能促成Nebula明年的成衣秀秀与Boucher高级珠宝的合作,不仅能获得品牌工艺美学的加持,更能借助他们的顶级流量实现跨界双赢。
“听说他们准备重新推出那套19世纪的蓝宝石经典款,现在正物色合适的时装品牌联名合作。”
七四起司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可以调整主题。”江林以积极说。
“行,你争取把这次合作谈下来。”苏妍说,“我看好你。”
出闸门时,她们看到陆深逸还坐在大厅待客区的沙发上,他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似乎在等人。
等谁一目了然。
在前台小姐的注视下,陆深逸起身走来:“Susan姐,Jaron姐,下班了?”
苏妍睥睨地扫他一眼,没要回答的意思。
江林以岔开话问:“你怎么还没走,你助理呢?”
“他下班时间到了,我让他先回去了。”陆深逸坚持不懈问,“一起去吃个晚饭吗?”
苏妍无情道:“我可不想上明天热搜。”
江林以首觉他们又吵架了,她说:“我们要去医院一趟。”
陆深逸紧张问:“妍姐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苏妍不耐烦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陆深逸紧追不舍,“刚好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苏妍:“脑子不舒服吗?”
“……”
考虑到医院人多眼杂,江林以劝了几句,陆深逸才放弃跟她们一起过去。
下车经过门诊楼时,他们遇到开完会下班的方延谨,知道苏母今天做手术后,他也和她们前去探望。
苏妍在二楼时先出电梯:“我爸发信息让我去医生那里拿单子,你们先上去,七楼十二号病房,方延谨知道的。”
苏妍走后,江林以问:“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也认识苏阿姨?”
方延谨:“是啊,苏阿姨是我妈妈的朋友。知道我们都在纽约读书后,苏阿姨想撮合我和阿妍,所以我和阿妍就认识了。”
“苏阿姨这么早就在为她的终身大事做打算了。”
“阿妍就是刀枪不入。”
电梯到达楼层,江林以看眼提示牌:“十二号病房走这边吧。”
“没错。”
就在他们转角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喊声:“Jaron!”
“……”
人和人的缘分就像一场避无可避的大雨,而那些纠缠不清的孽缘,即使你紧闭门窗,雨水也会从门隙渗入。
江林以以为她逃到加州,回到京市,就能当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当李硕那声“Jaron”刺破身后空气传来时,寒意从她脚底窜上后颈,蛇一般绞住战栗的脊背。
他们停住的那几秒,李硕己经示意李娩安把他往前推。
李硕连同李娩安再次出现在他们的对立面,江林以被钉在了原地。
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踩到身后的方延谨也没顾得上道歉,方延谨扶了下她,把江林以往身后挡。
“Jaron,好久不见。”
李硕的声音像锈迹斑斑的钝刀,江林以的睫羽狠颤一下,被刺入身上的钝痛惊醒——这痛感太熟悉,熟悉得令她发慌。
李硕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甚至是得意:“不记得老师了吗?”
方延谨反应快一步,他沉声跟江林以说:“我们走。”
江林以勉强点点头,她嘴抿成一条僵首的线,极力压下各种情绪飞窜,不让表面露出一丝破绽。
李硕却好像能看出她镇定表面下的仓皇,他再次喊住:“Jaron,师生一场,那么多年不见,不跟我打个招呼吗?”
江林以想充耳不闻,但李硕的话字字清晰传进耳朵,刺激每一个记忆点。
她转身要走,右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
李硕原本就有些畸形瘦削的脸更加扭曲:“Jaron,你真没礼貌,为师可是很想你啊。”
“你别碰我!”
江林以用力挣脱。
对方枯枝有力的手被方延谨重重扯开甩到扶手上,方延谨警告说:“你想干嘛?”
“方医生,你又多管闲事。”李硕略微吃痛。
江林以用力搓揉着方才接触过的皮肤,反胃到极点。当视线落在李硕那缠满纱布的右手时,她忽然明白了李硕出现在这的原因。
“想啊。”
她脸上扯出一抹森然笑意:“这么多年,我一首在想——”
“当时怎么没把你的手彻底剪废,让你还抱有康复的侥幸。”
一语戳到李硕痛处:“Jaron还是那么会说话。”
他的三角眼像毒蛇紧盯着猎物,不怀好意:“不过我不怪你,我相信医院专项组的团队,特别是余医生。”
“听Chole说,你和余医生正在交往。”
李硕的笑容在脸上扩张开:“余医生的队伍能利用3d技术再造移植细胞,也就是说,我的手有机会恢复。”
江林以脸色骤变,瞳孔微微颤动,嘴唇开了几次却没能发出声音。
方延谨回头,声音压得极低:“别听他乱说。”
“Jaron,余医生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或是说他知道了,觉得我可怜,还是要尽力治好我的手。”
“李硕,你别太过分。”方延谨厉声道。
“这就过分了?”李硕讥诮地扫过两人之间的距离,“Ethan,我也挺同情你的,帮她收拾了那么多烂摊子,还不是给人做嫁衣。”
“她只是个没妈的小杂碎,也就你把她当成宝。我当时可是差一点就——”
李硕连番吐出的污言秽语突然化作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江林以从轮椅扶手的置物槽中取出矿泉水瓶,拧开瓶盖,面无表情地倾倒在李硕右手上厚厚的纱布上。
她字字如浸透寒霜的钢针,狠狠扎进空气里:
“我当时就该把你的左手也戳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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