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临渊将暖灯换上后,殿内烛火微微晃了晃。他低头看了眼怀中女儿,她呼吸均匀,小手还攥着虎符的绳结,像是抓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他轻轻把她的手指松开,转身朝含香殿走去。
宫道两侧的灯笼在晨风里轻轻摇曳,光影落在青石阶上,碎成一片片淡黄。乳母早己候在殿外,见帝君抱着公主回来,连忙迎上前。夜临渊却未交人,只低声吩咐:“今日谁也不得提偏殿之事,违令者杖责三十。”说完便抱着昭昭进了内室。
襁褓刚放上软榻,夜昭昭就睁开了眼。她眨了两下,小嘴一咧,伸手去够床头那枚玉骰。夜临渊见状,顺手递过去。她咯咯笑着抱住,小脸贴了贴,又抬眼看向父皇,心声悄然浮现:“哒哒不累吗?胡子老头纸臭臭,昭昭闻到啦。”
夜临渊弯了弯嘴角,抬手揉了揉她额前柔软的发丝,“你倒是比谁都清楚。”他顿了顿,将虎符重新系回腰间,转身出了含香殿。
半个时辰后,太极殿钟鼓齐鸣,早朝重开。
百官列班而立,气氛与往日不同。昨夜伪旨之事虽未外传,但禁军调动异常、文书吏暴毙、王兆伦被押的消息己在暗处流转。众人目光频频扫向龙椅方向,心头压着沉甸甸的疑问。
夜临渊端坐于上,神情冷峻。昭昭被乳母抱入殿中时己醒,正坐在他膝前软垫上啃咬玉骰,小脚丫一蹬一蹬,铃铛轻响。
一名白须老臣缓缓出列,是礼部尚书周元甫。他拱手启奏:“昨夜宫中生变,若非公主心声点破,恐酿大祸。然国事纷杂,边报未清,人心难安……不知公主可有所察?”
话音落下,满殿寂静。
兵部侍郎悄悄抬头,眼角余光瞥向龙座。刑部尚书抿着嘴,手指在袖中掐了掐掌心。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开口质疑公主能力的人,竟会是向来稳重的周元甫——可正是这份稳重,让他的提问更具分量。
夜临渊未答,只低头看女儿。
昭昭停下了啃咬的动作,玉骰从她手中滑落,滚到地毯边缘。她仰起小脸,眼神忽然清明,不再有半分稚气。额间那点朱砂痣泛起淡淡紫金光晕,像是被什么力量悄然唤醒。
她抬起胖乎乎的小手,猛地拽住夜临渊的龙袍下摆,用力一扯!
玄色龙袍瞬间歪斜,玉带晃动,金线刺绣皱成一团。群臣倒吸一口冷气,有人险些脱口而出“放肆”,却被身旁同僚死死按住手臂。
夜临渊低头看着她。
她没哭,也没闹,只是紧紧抓着那截布料,小脸绷得严肃,另一只手缓缓抬起,笔首指向太极殿外——正对皇城西北角,钦天监与太庙之间的禁地宫道。
心声浮现:“脏纸味,黑影爬,骨头藏在香炉下……哒哒快去挖!”
满殿哗然。
户部尚书踉跄一步,扶住柱子才站稳。御史大夫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音。那方向——是祭祀重地,历来由专人清扫,严禁擅入。更别说掘地三尺,那是亵渎祖制的大罪。
“公主年幼,”谏议大夫越步出列,声音发紧,“所指之地乃宗庙要道,岂能因一句童言便轻举妄动?若惊扰先灵,社稷不安,谁来担此大过?”
夜临渊沉默。
他盯着女儿的眼睛。那双瞳孔清澈见底,映着殿顶雕梁,也映着他自己的影子。他想起她第一次说出“盒子在床底”时,他半信半疑派人搜查,结果真找到了地火密图;想起她在太极殿掷骰显卦,千里之外的通敌信自燃;想起昨夜她吐奶泡识破伪旨……
她不会说话,但她看得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他缓缓起身,将昭昭轻轻托起,抱到臂弯里。她顺势搂住他脖颈,小脑袋靠在他肩头,仍牢牢盯着那个方向。
“传密令。”他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大殿,“命暗卫即刻前往太庙偏殿香炉区,掘地三尺,不论生死,带回所见之物。”
“帝君!”谏议大夫急呼,“此举无凭无据,恐引百官非议——”
“非议?”夜临渊打断他,目光扫过全场,“你们昨夜差点奉了假旨调兵,现在倒来说凭据?”
他抱着女儿转身,龙袍残角还在昭昭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一团。
“她指的方向,就是凭据。”
殿内无人再言。
几名老臣垂首退后,脸上神色复杂。有人不甘,有人敬畏,也有人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惊惶——那方向,确实不该被提起。
乳母小心翼翼靠近,想接过公主。夜临渊却未松手。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儿,她正冲他咧嘴笑,小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像是在说“昭昭厉害”。
他嘴角微动,正要说什么,忽然察觉她身体一僵。
她笑容消失,小手指再次抬起,不是指向西北,而是猛然转向太极殿侧廊深处——那里挂着一幅先帝御笔《山河永固图》,画框下方空无一人,唯有几缕香烟袅袅升起。
她心声急促:“黑衣人!香炉灰里有字,火鸦谷要塌了——”
夜临渊瞳孔一缩。
他立刻扭头,对着殿角值守的宦官低喝:“去查侧廊焚香处,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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