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医院走廊还浸在墨色里,只有应急灯投下几缕昏黄的光,把苏晚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她裹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护工服,领口磨出了毛边,手里攥着块拧干的热毛巾,脚步放得极轻——3床的李大爷瘫痪在床,浅眠得很,一点动静就会醒。
“李大爷,该擦身了。”苏晚俯下身,声音轻得像羽毛。老人浑浊的眼睛眨了眨,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小心地扶着老人的肩膀,想帮他翻个身,刚一用力,后腰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昨天帮病人抬轮椅时闪了腰,还没好利索。
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老人盖的薄被上。苏晚咬着牙,硬生生把疼意咽回去,屏住呼吸慢慢发力,终于把老人翻了过来。后背的衣服己经被汗浸湿,贴在身上冰凉,她拿起热毛巾,一点点擦着老人的后背和胳膊,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易碎品。
“小姑娘,你歇歇吧。”李大爷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看你这两天累得够呛,腰都首不起来了。”
苏晚笑了笑,把毛巾浸回热水里:“没事大爷,我年轻,扛得住。”
其实她快扛不住了。白天做护工,从早上五点忙到下午两点,给病人擦身、喂饭、倒尿盆、换床单,一刻不停;中午换班的间隙,要去给母亲买饭、喂药,再跑去新生儿监护室看一眼女儿;下午又接着做兼职护工,首到晚上十点;夜里还要躲在楼梯间学法律金融,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手也因为反复搓洗毛巾变得粗糙红肿。
可她不能歇。母亲的住院费还没交,女儿的保温箱费用一天比一天多,父亲的后事还没办,她要是歇了,这个家就真的垮了。
擦完身,帮李大爷盖好被子,苏晚拎着脏水桶往洗衣房走。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和水桶摩擦地面的“咕噜”声。路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小周抬头看见她,皱了皱眉:“苏晚,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今天歇一天吗?”
“周姐,我没事。”苏晚笑了笑,把水桶放在墙角,“3床大爷没人照顾,我来盯一天。”
“你都连轴转三天了,再这样下去身体该垮了。”小周递给她一杯热水,“昨天你给李大爷翻身时腰都闪了,忘了?”
苏晚接过水杯,指尖传来一丝暖意,她抿了一口,摇摇头:“没事,贴块膏药就好了。对了周姐,你知道哪里有晚上的兼职吗?我想再多赚点。”
小周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正好,内科楼4床的阿姨晚上需要人陪护,家属说给150一晚,你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苏晚赶紧接过纸条,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谢谢周姐,太谢谢你了!”
“你呀……”小周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酸酸的,“别太拼了,你还有妈和孩子要照顾呢。”
苏晚点点头,没说话,转身拎着水桶往洗衣房走。150一晚,攒三天就能给女儿交一天的保温箱费用,再攒几天,就能给母亲交住院费了。她越想越有动力,脚步都轻快了些。
洗完毛巾,她去食堂买了份小米粥和一个馒头,这是她今天的早饭。走到母亲的病房门口,她轻轻推开门,母亲还在睡,眉头紧紧皱着,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苏晚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抚平母亲的眉头。
母亲老了好多,这几天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以前总是带着笑的眼睛,现在空洞得像没有星星的夜空。苏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她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小声说:“妈,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赚钱,让你和念安过上好日子。”
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睛动了动,慢慢睁开。看到苏晚,她赶紧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个笑:“晚晚,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刚忙完,妈你快趁热喝粥。”苏晚拿起粥,舀了一勺吹凉,递到母亲嘴边。
母亲张了张嘴,喝了一口,突然问:“念安……今天怎么样了?”
“挺好的。”苏晚笑着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周姐说她今天能喝5毫升奶了,比昨天多了2毫升呢。等她再胖点,就能从保温箱里出来了。”
母亲点点头,又喝了一口粥,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粥碗里:“都怪我……要是我能拿出钱来,你爸就不会死,念安也不用遭这份罪……”
“妈,不怪你。”苏晚放下粥碗,抱住母亲,“是我没用,是我没本事保护好你们。以后我来扛,我一定能扛起来的。”
母亲趴在她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压抑了几天的悲伤终于爆发出来。苏晚轻轻拍着母亲的背,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却不敢出声,怕母亲更难过。
安慰好母亲,让她再睡一会儿,苏晚拿起包往新生儿监护室走。走到门口,她又停住了,从包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是她昨天捡的几个空瓶子,卖了2块钱,够买一根油条。她把塑料袋塞回包里,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走进去。
念安还在保温箱里,小小的身体上插着管子,眼睛闭着,呼吸均匀。护士说她今天比昨天活泼了点,小手动了几下。苏晚趴在玻璃上,看着女儿,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可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念安,妈妈今天又赚了点钱,很快就能给你交齐费用了。”她轻声说,指尖在玻璃上轻轻描摹着女儿的轮廓,“你要好好的,等你出来了,妈妈带你去看春天的花,去吃甜甜的蛋糕,好不好?”
看了女儿一会儿,苏晚依依不舍地离开,赶去内科楼4床做兼职。4床的阿姨刚做完手术,夜里需要人看着输液,苏晚坐在床边,眼睛盯着输液瓶,脑子里却在想白天背的法律条文——她从废品站捡了本旧的《婚姻法》和《合同法》,每天晚上都要背几条,她记得律师说过,要想拿回房子,要想告林浩,必须懂法,必须有证据。
晚上十点,兼职结束,苏晚拿到150块钱,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这是她今天的血汗钱。她没回病房,而是躲进了楼梯间,从包里拿出那本旧法律书,打开手机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看了起来。
书的纸页都发黄了,有些字都模糊了,她看得很吃力,眼睛酸了就揉一揉,手冻僵了就搓一搓。她把重要的条文抄在一张废纸上,字迹歪歪扭扭的,却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她记得律师说,林浩伪造签名转移房产是无权处分,只要有转账凭证和证人,就能胜诉。她还记得,林浩拖欠工资是违法的,前财务的证据很重要。
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一点,苏晚的眼睛实在睁不开了,趴在膝盖上想眯一会儿,刚闭上眼,就听见病房方向传来轻轻的哭声。她心里一紧,赶紧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病房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苏晚从缝里看进去,母亲坐在床上,怀里抱着父亲的旧外套,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很轻,怕吵醒她。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母亲的头上,白头发格外显眼。
苏晚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站在门口,眼泪掉得像断了线的珠子,却不敢出声,怕母亲发现。
母亲哭了一会儿,拿起外套上的扣子,轻轻着,那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件外套,扣子还是苏晚亲手缝的。“老苏,你怎么就走了呢……”母亲的声音很轻,带着哽咽,“我对不起你,没照顾好晚晚,没看好这个家……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帮晚晚撑起这个家,帮你看着念安长大……”
苏晚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门走进去:“妈……”
母亲吓了一跳,赶紧擦去眼泪,强装镇定:“晚晚?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苏晚走过去,坐在母亲身边,抱住她,“妈,你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我陪着你。”
母亲靠在她的肩膀上,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晚晚,我好怕……我怕我撑不下去,怕你太累,怕念安有事……”
“妈,别怕。”苏晚拍着母亲的背,声音坚定,“有我呢,我会好好赚钱,会懂法,会把林浩欠我们的都拿回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念安再受委屈了。”
母亲点点头,哭了很久,才慢慢止住。苏晚帮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睡熟,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回到楼梯间,苏晚拿起那本法律书,又开始抄条文。眼泪还在掉,落在纸上,晕开了字迹,她却不在意,只是一笔一划地写着,写得格外用力。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没能见到的最后一面,想起女儿在保温箱里脆弱的样子,想起母亲偷偷抹泪的背影,想起林浩和张翠芬的嚣张,想起白玲的虚伪……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化作了力量,支撑着她。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来,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她看着纸上的法律条文,眼神越来越坚定。
林浩,张翠芬,白玲……你们等着。我苏晚,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们欠我的,欠我爸的,欠念安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天快亮了,楼梯间透进一丝微光,苏晚抬起头,看着那丝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她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还很苦,但她不会再怕了。
因为她的身后,有需要她保护的母亲和女儿;她的心里,有不灭的仇恨和希望。
她拿起笔,继续抄着法律条文,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为将来的复仇,埋下一颗坚定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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