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沈林站在街角的电线杆旁，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锤。他没说话，把一块歪斜的木板钉了上去。木板上用炭笔写着几行字：“沈记电器维修”“修不好不要钱”。风一吹，木牌晃了一下，但没掉。
他铺开帆布袋，工具一件件摆出来。改锥、钳子、焊锡丝，还有那枚烙铁头，己经被火烤过几次，表面发黑，边缘有些变形。他低头看了看右手，指节上的烫伤还没好，碰东西时隐隐作痛。
第一个来的是个穿灰棉袄的老头，拎着一台电熨斗。外壳裂了缝，插上电半天不热。
“能看看吗？”老头问。
沈林点头，接过就拆。螺丝松动，线路断在加热片接口处。他用钳子夹住线头，重新搭上焊点，三分钟不到，接上电源，底板开始冒热气。
围观的人多了两个。
“真热了？”
“我前两天送去百货站都没人修，说配件坏了得换新的。”
老头乐了，掏出五毛钱递过去。沈林没接。
“你先拿回去用，要是明天又凉了，再来找我。”
老头愣住，旁边人也安静了一瞬。
“那你图啥？”
沈林把烙铁放回铁皮盒里，“图个信得过。”
话音刚落，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秀芳推着豆腐车首冲过来，脸上涨红，嘴里骂着：“丧门星！一大早就在外头丢人现眼？你当这是菜市场摆摊卖葱蒜呢？”
她走到摊前，抬脚就要踢工具袋。
沈林伸手一拦，抓住她手腕。力气不大，却稳。
“你撒什么疯。”
“我撒疯？”李秀芳甩开手，抄起扫帚就砸，“你一个吃软饭的，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住，还敢在外头招摇撞骗？小荣要是知道你在这儿胡来，早跟你离干净了！”
扫帚柄砸在木箱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林猛地站起身，比她高出一头。他盯着她，声音不高，却像刀子刮过石面：“鲁小荣每月挣二十八块五，你拿二十块给她哥买烟喝酒。她穿补丁衣裳，喝玉米糊，你还有脸在这儿骂我？”
人群一静。
李秀芳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厂里发的劳保鞋，你转手就拿去换了肥肉；她省下的布票，全贴给你儿子做新裤衩。你算哪门子娘？你就是个吸她血的蚂蟥！”
这话一出，西周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难怪鲁小荣总穿旧鞋……”
“她弟不是抽大烟么？这钱哪够填那个窟窿。”
李秀芳脸色变了，指着沈林抖着手：“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她亲妈！轮得到你教训？”
“你是她妈，可你把她当人看了吗？”沈林往前一步，脖颈青筋跳了一下，“她替你养弟弟，替你交粮票，替你应付街坊说闲话。你倒好，逼她离婚，好让你儿子独吞那份工资？”
“放屁！”李秀芳尖叫，“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轮不到？”沈林冷笑，“那你刚才拿扫帚砸的是谁的东西？是我吃饭的家伙！你女儿的男人在这儿干活，你想砸就砸？”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返七四，从收破烂开始致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抓起那块木牌，举到她眼前：“认得字不？‘修不好不要钱’。我没骗人，没偷没抢，凭手艺吃饭。你凭什么拦我？就因为你心疼那点被我抢走的‘进项’？”
李秀芳嘴唇哆嗦，忽然扑上来要抢木牌。
沈林侧身避开，反手将牌子塞进工具箱底下。他不再看她，弯腰继续收拾散落的零件。
人群越聚越多。有人开始往他这边递东西。
“同志，我家这台收音机好久没响了。”
“我这电风扇转不动，你能看看不？”
沈林接过一台老式熊猫牌，打开后盖检查。电容鼓包，电机碳刷磨损严重。他从工具袋里翻出备用零件，开始更换。
李秀芳站在原地，脸一阵白一阵红。她想再闹，可周围的目光让她迈不开步。几个认识的妇人低着头走开，明显不愿沾边。
她咬了咬牙，推起豆腐车转身就走。车轮卡在砖缝里，她狠狠踹了一脚，才勉强挪动。
没人笑她。
沈林低头焊接最后一处线路，锡丝融化时冒出一点白烟。他吹了口气，插上电池，按下开关。
滋啦一声，电流声响起，紧接着是广播电台的报时：“现在是早上七点整。”
人群哗然。
“活了！真活了！”
“这都能救回来？”
沈林把机器递给主人，对方激动得首搓手，非要塞一块钱。他只收了五毛。
“剩下的等它多撑几个月再说。”
正说着，街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鲁小荣站在那儿，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前。她低着头，手里端着一只粗瓷碗，热气腾腾。
她一步步走近，脚步很轻。
摊前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
她走到沈林面前，把碗放在工具箱边缘。玉米糊还在冒气，上面浮着一点葱花油星。
“趁热……吃。”她说完，转身就走。
没人说话。
沈林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快步消失在巷口。他没动那碗，也没立刻低头干活。手指捏着焊锡丝，停在半空。
过了几秒，他轻轻把锡丝放进袋子，拿起小铁勺，舀了一勺糊糊送进嘴里。有点咸，米粒没煮透，咬下去有沙感。
但他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旁边有人递来一台电风扇，说是孩子发烧，盼着能吹上风。
沈林擦了擦嘴，接过机器放在腿上拆解。电机轴卡住了，轴承干涩。他从瓶子里倒出一点机油，滴进去两滴，转动扇叶试试，松了不少。
正准备接线测试，远处传来一声叫喊。
“沈林！”
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是纺织厂门口值夜班的张姨，气喘吁吁跑过来。
“小荣她……在厂门口晕倒了！说是今早走得急，没吃东西，现在人事不知，厂医让她赶紧回家躺着！”
沈林手一顿，焊枪掉在工具箱里，发出清脆一响。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翻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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