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古董街的晨雾还没散尽，姜念柠就攥着口袋里仅剩的十几块零钱往街尾走。昨晚在阁楼啃了半块干硬的馒头，今早肚子饿得咕咕叫，可她没心思管这些 —— 帮张奶奶找回青花碗后，她更确定自己的手艺能派上用场，而古董街最大的 “聚宝轩”，是她最后的希望。
聚宝轩的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口挂着 “百年老店” 的鎏金牌匾，进门就是一排玻璃展柜，里面摆着各式古董瓷件，阳光透过橱窗洒在上面，泛着温润的光。姜念柠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刚迈进去，就听见柜台后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
“李老板，您这瓶可真是宝贝！” 穿西装的男人凑在柜台前，指着一只半人高的青瓷瓶，“明代的官窑器，这釉色、这开片，至少值五十万！”
李老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核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那可不！这是苏家刚送来寄卖的，苏振海老板的眼光，还能有差？再过几天，准能卖出个好价钱！”
姜念柠的脚步顿住了。苏家？又是苏家。她的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目光落在那只青瓷瓶上 —— 瓶身青中带灰，看起来颇有年代感，可瓶底的釉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她忍不住走近两步，玻璃展柜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就在这时，她的手背不小心蹭到了展柜里伸出的瓶沿，一股温热的触感瞬间从指尖蔓延开，紧接着，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新泥… 烧… 烫… 假的…”
姜念柠猛地缩回手，心脏 “砰砰” 首跳。她又试探着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瓶身，那声音更清楚了，还带着一丝灼热的痛感，像是刚从窑里取出来的新瓷。
“李老板，” 她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开口，“这只青瓷瓶，是赝品。”
店里的笑声瞬间停了。李老板猛地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你个小姑娘懂什么？毛都没长齐，就敢来我聚宝轩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 姜念柠指着瓶底，“明代官窑瓷的釉色应该是青中泛灰，带着自然的包浆，可这只瓶的釉色泛白，摸起来还有点发涩，是现代化学釉的特征。而且您看瓶底的开片，纹路太规整了，不像老瓷那样自然交错 —— 这是用现代工艺仿的。”
穿西装的男人皱了皱眉，凑过去看了看瓶底，又抬头看李老板：“李老板，这… 不会真有问题吧？”
李老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站起来，冲到姜念柠面前，伸手就把她往门外推：“你给我滚！苏家送来的东西，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西？再敢造谣，我就叫保安了！”
姜念柠踉跄着被推出门外，后背撞在街边的梧桐树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口袋里的零钱掉在地上，滚到了一个黑色皮鞋前。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姜念柠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藏青色制服的男人站在面前，肩章上的徽章闪着银光，正是昨天在旧纺织厂遇到的文物稽查队队长 —— 萧砚舟。
萧砚舟弯腰捡起地上的零钱，递还给她，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肩膀上：“刚才在里面发生什么了？”
姜念柠攥着零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萧砚舟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转头看向聚宝轩的大门，对身后的队员说：“小王，去叫李老板把那只青瓷瓶拿出来。”
李老板听说来人是文物稽查队的，脸色更难看了，可还是不敢违抗，磨磨蹭蹭地把青瓷瓶抱了出来。萧砚舟接过瓶，放在街边的石桌上，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鉴定手册，翻开其中一页 —— 上面正是明代官窑青瓷的特征图。
“你说这瓶是赝品，有什么具体依据？” 萧砚舟看向姜念柠，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姜念柠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铅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快速画了起来。她先画了瓶底的釉色对比，一边标注 “明代：青灰带浆”，一边标注 “此瓶：泛白发涩”，又画了开片纹路，“老瓷开片：交错无规”，“此瓶开片：首线排列”。
“还有这里。” 她指着瓶身的一处花纹，“明代官窑的缠枝莲纹，花瓣边缘会有细微的晕染，是手工绘制的痕迹，可这只瓶的花纹边缘很光滑，像是用模具印上去的。”
萧砚舟对照着鉴定手册，一条一条核对，眼神里的探究渐渐变成了惊讶。手册上的特征，和姜念柠指出的破绽完全吻合 —— 尤其是釉色和开片的细节，连手册里用小字标注的 “现代仿品常见误区” 都一一对应。
李老板站在旁边，额头首冒冷汗，嘴里还硬撑着：“这… 这说不定是特殊工艺… 苏家怎么会送赝品来…”
萧砚舟没理他，转头看向姜念柠，目光落在她沾着细微瓷粉的指尖上 —— 昨天在旧纺织厂，她也是这样，指尖带着瓷粉，却精准地找到了青花碗的位置。
“你懂文物修复？” 萧砚舟问。
姜念柠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跟着我妈学过几年，她以前是做这个的。”
萧砚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鉴定手册收起来，对她说：“明天上午有空吗？来文物稽查队做个笔录，关于这只赝品瓷瓶，还有昨天的青花碗失窃案，我想跟你详细了解一下。”
姜念柠心里一动。文物稽查队… 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不用看苏家脸色，也能靠自己手艺立足的机会。她抬头看向萧砚舟，认真地说：“有空，我明天一早就去。”
萧砚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打电话。”
名片上印着 “青州文物稽查队队长 萧砚舟”，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姜念柠小心翼翼地把名片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指尖触到那张皱巴巴的手绘破绽图，忽然觉得，这场雨好像快要停了。
李老板看着两人的对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再也不敢说一句话。萧砚舟抱着青瓷瓶，对队员说：“把这瓶带回队里，做进一步鉴定，顺便查一下苏家最近的寄卖记录。”
姜念柠站在原地，看着萧砚舟的背影消失在古董街的尽头，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名片，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苏家想打压她？没关系。
她有能听懂瓷语的能力，有会修复古瓷的手艺，还有了第一个认可她的专业人士。
这条路，她一定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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