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带着点料峭，吹得西合院的石榴树抽出嫩芽。胡八一蹲在院角翻晒旧物，工兵铲、罗盘、还有那串从闽浙滩涂捡的海螺，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胖子搬着个木箱从屋里出来，“哐当”一声放在石桌上，里面全是他们一路攒下的零碎——兴安岭的红果核、武夷山的茶梗、草原的狼毫、雪域的冰棱融水冻成的块……
“老胡，你说这些破烂儿留着有啥用？”胖子拿起块冻成冰疙瘩的雪域融水，往地上一磕，碎成好几瓣，“除了占地方，还能当糖吃？”
胡八一没接话，指尖捏着块河洛平原的息壤，土块里嵌着的金色丝絮在阳光下微微发亮。这是他特意留的，当时就觉得这土透着股活气，如今看来，倒像是藏着什么。
“你看这土。”他把息壤放在石桌上，又从箱底翻出块武夷山的茶神树树皮，树皮上还留着“灵”字的残痕，“咱把这些东西凑一块儿试试。”
胖子撇撇嘴，却还是帮着把青铜符、镇木符的金片、镇海锚的铁环碎片一一摆开。当胡八一将雪域融水的碎块撒在中间时，怪事发生了——息壤里的金丝突然抽出，缠上茶树皮的残痕；青铜符的云纹亮起，与铁环碎片的星图隐隐相合；最奇的是，闽浙的海螺里竟传出“呜呜”的声，像海风穿过岩洞。
“嘿！邪门了！”胖子凑过去想摸，被胡八一拦住。
只见那些旧物的光晕渐渐融合，在石桌上凝成个模糊的影子——像条游走的龙，又像条蜿蜒的河，最后化作幅缩略的山河图，图上的光点比洛阳定鼎石那次更密，连他们没去过的西沙、东海都闪着微光。
“这是……”Shirley杨盯着光点中最亮的一处，在东海的位置，“像是有新的感应。”
胡八一的心口突然轻轻一跳，不似以往的躁动，倒像声温和的提醒。他想起爷爷日记里夹着的半张旧报纸，边角都磨烂了，上面登着则民国时的新闻：“东海某岛渔民遇怪，夜见海火如灯，船近则失向……”
“怕是又有活儿了。”他拿起罗盘，指针果然朝着东南方向微微颤动，比指向长白山时更急切些。
胖子刚想抱怨，院门口传来大金牙的吆喝声，这家伙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脸上堆着笑：“胡爷，杨小姐！你们猜我着了啥？”
包一打开，露出个巴掌大的贝壳，壳内侧刻着些细密的纹路，竟与石桌上光影里的东海光点纹路一模一样。“这是从个老渔民手里收的，说他爷爷当年在东海上捞的，夜里会发光，能照见水里的东西。”大金牙指着纹路，“您瞧这，是不是跟您那青铜符的云纹能对上？”
胡八一将贝壳放在光影的东海光点处，两者瞬间贴合，石桌上的光晕突然暴涨，海螺的“呜呜”声变清晰了，像有人在喊“归航”。
石榴树的嫩芽被风吹得摇晃，落在胡八一的肩头。他望着石桌上的山河图，突然觉得那些旧物不是破烂，是大地借他们的手，留下的坐标。
“收拾家伙。”他站起身，拍了拍工兵铲上的灰，“去东海看看。”
胖子咂咂嘴，却还是麻利地往包里塞压缩饼干：“早知道就不翻这些破烂儿了，刚歇没几天……”话没说完，却抓起那串海螺揣进兜里。
Shirley杨己经在收拾地图，新的航线在纸上慢慢成形。阳光透过新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旧物与新影交织的光晕里，像给这趟未启的路，镀上了层暖金。
故事哪有真正的尽头？不过是旧的篇章封了页，新的墨迹正待落纸。这人间的守护，从来都是这样——在熟悉的院落里，从旧物的微光中，走向下一片需要照亮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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