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浪，比闽浙滩涂的更烈，蓝黑色的海水拍打着船舷，溅起的浪花带着咸腥的寒气。胡八一扶着船舵，望着远处朦胧的岛影，那就是渔民口中的“迷灯屿”——岛周围的海水总在夜里泛着蓝绿色的光，像无数盏鬼火，船只要靠近，罗盘就会失灵，最后撞在暗礁上。
“老胡，这破岛看着就瘆人！”胖子蹲在甲板上，往嘴里塞着压缩饼干，“你说那海火到底是啥？总不能真是龙王点的灯笼吧？”
他们要找的，是旧物光影指引的“海火煞”。据清代《海国闻见录》记载，迷灯屿的海底有座“沉船礁”，礁上缠着无数古代沉船的残骸，里面藏着“定航珠”，是郑和下西洋时遗留的镇物，能镇压“溺煞”——那是历代沉船死者的怨气与海底沼气结合而成的煞气，会化作蓝绿色的海火，引诱船只触礁。
“就在前面那片发光的海域。”Shirley杨指着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的“鬼打墙”，“渔民说，那里的海火能跟着船走，夜里还能听见水里有哭喊声，像是有人在求救，只要敢放下救生艇，准会连人带艇被拖进海底。”
越靠近迷灯屿，海水越发浑浊，蓝绿色的光点在船底闪烁，像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岛礁的岩壁上布满了藤壶和贝壳，缝隙里嵌着些腐朽的船板，板上的铜钉锈迹斑斑，纹路与东海贝壳的刻痕隐隐相合，被海水泡得发胀。
“是沉船上的镇钉。”胡八一用撬棍起出枚铜钉，钉帽上刻着个极小的“航”字，“《海国闻见录》说，这些铜钉是用船锚的余铜铸的，能聚船魂，现在钉松板烂，怕是煞气己经破了沉船礁。”
话音刚落，船底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蓝绿色的海火骤然变亮，在水面凝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无数模糊的人影——有的穿着古代的漕运服，有的戴着现代的救生圈，有的挥舞着求救信号，正是被溺煞困住的“船魂影”。
“他娘的！这玩意儿比雪域的行脚影还阴！”胖子举着鱼叉往水里戳，叉尖穿过人影，只带起些泡沫，“老胡，咱可别被它们勾下去喂鱼！”
Shirley杨突然发现，岛礁的溶洞里，嵌着块半露的水晶，晶体内裹着个铜制的罗盘，盘上的指针始终指着正南方，边缘的刻度与东海贝壳严丝合缝，正是定航珠的核心，被沉船残骸压了百年。“是镇煞的关键！这水晶能定海火的方位！”
胡八一掏出从西合院带来的青铜符，符身在海风中微微发烫，他将符按在水晶的缺口上，又将掌心的纯阳血滴在罗盘上——血珠渗入铜纹，蓝绿色的海火突然暗了下去，“航”字在铜钉上亮起红光，顺着船板的纹路蔓延，整座沉船礁都泛着温润的金光。
金光穿透海水，“船魂影”在光中渐渐平静，他们对着水晶深深作揖，身影化作无数银亮的气泡，浮向海面。漩涡渐渐平息，海火褪去，露出底下的沉船礁，礁岩上刻着完整的航线图，每处暗礁的位置都闪着光点，像夜航的灯塔。
溶洞深处，划来艘小渔船，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老渔民，手里捧着个木盒，盒里装着块完整的船牌，牌上的“航”字与铜钉的刻字一模一样。“我爹是捞尸人，他说海火熄灭的时候，就是沉船的人找到了靠岸的路。”老人将船牌放在礁石上，“二十年前有艘货轮触礁，我爹从海里捞起这块牌，用桐油浸过，才没让煞气全涌出来，临终前说要等带‘镇’字符的人来。”
胡八一将船牌嵌进水晶的凹槽，金光与水晶的蓝光交融，漩涡彻底消失，海水顺着礁石的缝隙退去，露出底下的定航珠正在缓缓转动，铜钉自动归位，与青铜符的纹路连成一片。
离开迷灯屿时，朝阳正从海平面升起，给海水镀上了层金红，远处的渔船重新升起风帆，渔民的号子声在海面上回荡。胖子啃着烤鱼，笑道：“这东海的鱼，比草原的马奶酒鲜！就是浪太颠，把胖爷的肠子都快晃出来了。”
胡八一笑了笑，摸了摸心口——那里的感应指向了西北，是戈壁荒漠的方向，隐约能“看”到片干涸的河床，河床里的石头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像无数块碎玉。
“该去戈壁河床走走了。”他轻声说，风里带着海盐与晨光的气息，辽阔得像首渔歌。
而迷灯屿的沉船礁，在金光中静静伫立，与东海的航线相连，守着这片海域的安宁。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浪声与船笛声里，朝着干涸的戈壁河床延伸。
这守护的路，踏过了汹涌的东海，还要走向龟裂的西北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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