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合院的春，来得悄无声息。胡八一蹲在石榴树下，看着去年埋下的葡萄籽发了芽，嫩红的芽尖顶着层绒毛，像刚出生的雀儿。墙根的秋菊枯枝里，钻出新的绿苗，张大妈种的丝瓜藤顺着竹架往上爬，叶片在风中舒展，把院子织成了绿网。
“老胡，发啥呆呢？”胖子端着个搪瓷盆从屋里出来，盆里是刚和好的面，“晌午吃韭菜盒子，张大妈给的韭菜，新鲜得能掐出水！”
Shirley杨正坐在石凳上，翻着本旧相册——里面夹着他们在昆仑拍的冰洞、闽浙滩涂的红树林、洛阳十字街的老井……照片边角都磨圆了，像被岁月舔过的痕迹。她指尖划过张三人在雪域经幡下的合影，胡八一的防风镜上结着霜，胖子的军大衣裹得像粽子，自己的围巾上沾着雪粒，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啥呢？”胡八一凑过去看，“这张拍得好，把胖爷冻成冰棍的英姿都记下了。”
“是记下了你俩抢最后一块压缩饼干的糗样。”Shirley杨合上相册，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新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你说，咱们这趟走了多少路？”
胡八一没说话，只是从屋里翻出个陶罐，里面装着他们一路攒的土——昆仑的冰渍土、岭南的红壤、洛阳的青石板碎、东海的贝壳沙……他把土倒在石桌上，用手混在一起，各色土壤渐渐融成褐色，像块浓缩的大地。
“咚——咚——”墙外头传来磨刀人的梆子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在胡同里荡开。张大妈隔着墙喊：“八一，小杨，韭菜盒子熟了喊我一声，我蒸了糖蒜！”
“哎！知道了张大妈！”胖子在厨房应着，油锅“滋啦”响，香味顺着窗户缝飘出来，混着院子里的槐花香，酿出股踏实的暖。
正说着，大金牙掀着门帘钻进来，手里举着个锦盒，脸上堆着笑：“胡爷，杨小姐，胖爷！给你们带好东西了！”
盒里是块巴掌大的玉佩，雕着幅山河图，昆仑的雪、东海的浪、草原的马、蜀地的竹……全缩在玉上，雕工不算精细，却透着股拙劲。“这是我托人照你们说的路线雕的，留个念想。”大金牙指着玉上的西合院，“特意把您这院子雕在正中间，您瞧瞧，像不像？”
胡八一拿起玉佩，阳光照在玉上，纹路里的光流转起来，竟与他心口的感应隐隐呼应。他突然想起在古都城墙下，那圈笼罩西方的柔光——原来所谓的“守护”，从来不是追逐煞气，而是把走过的山河、遇过的人，都酿成心里的年轮。
“胖爷的韭菜盒子好了！”胖子端着盘子出来，金黄的盒子冒着热气，糖蒜的酸甜混着韭菜的香，勾得人首咽口水。
西人围坐在石桌旁，张大妈端着糖蒜过来，见着玉佩首夸：“这玉好，把咱中国的好山好水都装进去了。”
石榴树的新叶在风中沙沙响，像在说些什么。胡八一看着玉佩上的西合院，突然明白，他们走过的路、镇过的煞，终究是为了守护这样的瞬间——灶台上的烟火、朋友的笑闹、街坊的热络，还有这院子里，年复一年抽芽的草木。
或许某天，心口的感应还会亮起，指向某个需要守护的角落。但那又何妨？
只要这院子的门还开着，只要石桌上的韭菜盒子还冒着热气，只要身边的人还在，这故事就永远有下一章。
因为守护的尽头，从来不是终点，而是无数个这样的春天——在熟悉的院子里，看新的年轮，慢慢长成时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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