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雨来得又急又密，豆大的雨点砸在“76号”的铁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赵灵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握着笔，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张薇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让她坐立难安。
刚才高桥健一的秘书突然来译电科，说是“高桥长官要找赵科长谈话”。赵灵跟着秘书去了高桥健一的办公室，一路上心里都在打鼓，以为张薇己经把她的异常举动汇报上去了。可高桥健一只是询问了加急电报的破译进度，还“关心”地问她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调去后勤部门休息几天。
这番话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杀机。高桥健一越是“关心”，就越说明他在怀疑她。调去后勤部门，不过是想把她从译电科这个关键岗位上挪开，方便进一步调查她。赵灵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只能以“译电科人手不足，自己还能坚持”为由拒绝了。
从高桥健一的办公室回来后，张薇看她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了。刚才赵灵去茶水间打水，回来时发现自己的笔记本被人翻动过——上面记着的“蜂巢密码”破解思路虽然没什么敏感信息，但张薇的举动无疑是在警告她：我在盯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赵灵紧紧攥着笔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必须尽快联系上沈若彤，确认联络点是否己经转移。可现在译电科内外都被监视，她根本没有机会出去，更别说传递消息了。
就在这时，译电科的电话突然响了。赵灵心里一动，这是内部电话，只有“76号”的各个部门才能拨打。她看了一眼张薇，张薇也在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
赵灵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您好，译电科。”
“赵科长，我是汇丰银行的李景珏。”电话那头传来李景珏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雨声的嘈杂，“之前您托我帮忙查的日军运输账户明细，我整理好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您送过去？”
赵灵愣住了。她根本没托李景珏查过什么运输账户明细，他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张薇通知了他，让他来试探自己？还是说，他有别的目的？
张薇听到“李景珏”的名字，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竖起耳朵听着。赵灵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李景珏现在打电话过来，说不定是个摆脱监视的机会。
“李经理，真是太麻烦您了。”赵灵故意提高声音，让张薇能听到，“我现在在忙加急电报的破译，可能走不开。您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送到‘76号’门口的传达室？我晚点让下属去取。”
她故意提到“下属去取”，就是想让张薇以为她不会和李景珏见面，放松警惕。可电话那头的李景珏却像是没听懂她的暗示：“赵科长，这份明细里有些数据比较复杂，我怕下属看不懂，还是当面跟您解释清楚比较好。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在‘76号’对面的咖啡馆等您，您忙完了过来一趟，十分钟就好。”
赵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李景珏这是在冒险！“76号”门口到处都是高桥健一的人，他在对面咖啡馆等她，一旦被发现，不仅她会暴露，李景珏也会有危险。可她又不能拒绝——如果拒绝，张薇肯定会起疑心，说不定还会汇报给高桥健一，到时候她连这唯一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好吧。”赵灵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大概半小时后到，您在咖啡馆等我。”
挂了电话，赵灵看到张薇的眼神里满是怀疑：“赵科长，您和汇丰银行的李经理很熟？”
“不算熟，之前在破译密码时合作过几次。”赵灵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帮我查了点日军运输账户的资料，说是有些数据需要当面解释，没办法，只能跑一趟了。”她一边说，一边快速整理桌上的文件，假装要去忙加急电报，实则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摆脱张薇的监视。
半小时后，赵灵以“去传达室拿份文件”为由，走出了译电科。她知道张薇肯定会跟出来，所以故意走得很慢，还在传达室里磨蹭了几分钟，假装和传达室的守卫聊天。果然，她看到张薇站在走廊尽头，正朝她的方向张望。
赵灵心里冷笑一声，走出“76号”大门，撑起伞，快步朝对面的咖啡馆走去。雨还在下，路上的行人很少，她能感觉到背后有目光在盯着她——是高桥健一安排的监视特工，还有张薇。
走进咖啡馆，暖黄的灯光驱散了雨带来的寒意。赵灵快速扫了一眼，看到李景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看到赵灵进来，朝她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等一个普通的客户。
赵灵走到桌前坐下，刚想开口，李景珏却先说话了，声音压得很低：“别说话，听我说。”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文件推到她面前，“这份文件是假的，我只是找个借口见你。老周让我告诉你，沈若彤的联络点己经被日军监控了，你不能再和她联系，否则会暴露。”
赵灵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李景珏。老周？他竟然认识老周？那他的身份……
“你不用知道我的身份。”李景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低声说，“你在译电科的一举一动都被高桥健一的人监视着，那个叫张薇的科员，就是日军的眼线。你早上在洗手间扔的硬币，被日军特工捡到了，高桥健一己经知道你在传递消息，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才没有动你。”
赵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早上扔硬币的举动，竟然被发现了！那沈若彤的联络点……
“沈若彤己经转移了，你不用担心。”李景珏似乎猜到了她的担忧，“老周通过地下党渠道通知了她，她现在很安全。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高桥健一己经开始怀疑你，你必须尽快想办法摆脱他的监视。”
“我该怎么办？”赵灵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现在就像走在悬崖边上，稍微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暂时按兵不动。”李景珏的眼神很坚定，“高桥健一没有确凿证据，不会轻易对你动手。你继续在译电科工作，不要露出任何破绽。如果遇到危险，就去霞飞路的咖啡馆，找一个穿灰色风衣、戴黑色礼帽的男人，他会帮你。”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巧的铜制徽章，放在文件下面，推到赵灵面前：“这个徽章是接头暗号，你拿着，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赵灵拿起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她看着李景珏，心里充满了疑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她？老周又是谁？可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她必须尽快回到“76号”，否则张薇和监视特工肯定会起疑心。
“我该走了。”赵灵把徽章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拿起桌上的文件，“谢谢你，李经理。”
李景珏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看向窗外的雨。赵灵知道，他是在掩护她离开。她站起身，快步走出咖啡馆，撑起伞，消失在雨幕中。
回到“76号”，赵灵首接去了译电科。张薇看到她手里的文件，立刻走过来：“赵科长，您拿到文件了？李经理没跟您说什么别的吗？”
“没说什么，就是解释了一下数据。”赵灵故作平静地把文件放在桌上，“好了，别闲聊了，赶紧把加急电报译完，不然高桥长官又要问责了。”
张薇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赵灵坐在椅子上，手放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枚铜制徽章。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李景珏和老周，成了她在黑暗中的一丝希望。
雨还在下，可赵灵的心里，却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她必须活下去，不仅为了完成军统的任务，更为了找出真相，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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