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的殡仪馆，走廊里的白炽灯坏了两盏，剩下的光昏昏沉沉，把阿武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怀里揣着《夜班执勤守则》，指尖反复着第 32 条：“停尸间巡查单次不可超过十分钟，超时需立即到值班室喝杯温水”—— 这是他入职的第二个夜班，父亲在医院的催款单还揣在口袋里，国营单位的津贴是唯一的指望，他不敢有半点差池。
停尸间的冰柜还在 “嗡嗡” 运转，冷气从门缝里渗出来，冻得阿武指尖发麻。他按顺序核对遗体编号：201、202、203…… 首到翻到登记本最后一页，“307 号” 三个字突然跳进眼里 —— 这具遗体是昨天傍晚送来的，登记本上只写着 “无人认领，死因不明”，照片栏是空的，连死亡日期都模糊得像被水浸过，只隐约看见 “19” 开头的数字，后面的笔画全晕成了黑团。
“怎么回事？昨天看还清楚的啊。” 阿武皱着眉，凑到冰柜前想确认 307 号的信息，却忘了看时间。首到停尸间的挂钟 “当” 地敲了一下，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 自己己经在里面待了快十五分钟，早过了守则规定的十分钟。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阿武赶紧合起登记本往门外走，可刚迈脚，就听见身后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 —— 像是有人用指甲刮冰柜门。他僵在原地，不敢回头，只觉得后颈发凉，消毒水的味道里，好像混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像是老木头受潮的气息。
“阿武？你在里面磨蹭啥？” 门口传来赵伯的声音，他手里端着个豁口的搪瓷杯，里面是温好的白开水，“超时了吧？赶紧喝了，别愣着。” 赵伯的目光扫过 307 号冰柜，又快速移开，像是在刻意避开什么。
阿武接过水杯，手指还在抖：“赵伯，307 号的登记本…… 昨天还清楚，今天怎么模糊了？” 他想把登记本递过去，却被赵伯摆手拦住。
“别管它。” 赵伯的声音压得很低，往停尸间里看了一眼，“这具是‘特殊处理’的，登记本模糊就模糊，别去查，也别去问。记住守则第 41 条 ——‘遇到无法解释的异常，立即终止当前操作，返回值班室’。”
阿武想起守则第 41 条确实有这句话，可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什么叫 “特殊处理”？307 号到底是什么人？他刚想再问，赵伯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塞到他手里：“这里面是晒干的草药，晚上执勤时揣在口袋里，能挡寒气。”
阿武捏了捏油纸包，里面的草药碎硬邦邦的，闻起来有股清苦的味道，和殡仪馆里的消毒水味完全不同。“赵伯，这是……”
“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 赵伯打断他，转身往仓库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今晚别在集体宿舍写执勤记录，回值班室写，写完锁进抽屉里，钥匙自己带好 —— 上次有个年轻职工，把执勤记录落在宿舍，第二天就‘自动离职’了，谁都想不起来他长啥样。”
“自动离职？” 阿武心里一沉，想起入职时老周跟他说的 “违反守则的人会消失”，难道是真的？他攥紧油纸包，看着赵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又回头看了眼 307 号冰柜 —— 那扇冰柜门，不知什么时候，比刚才开了一道更宽的缝，冷气冒得更凶了。
回到值班室，阿武赶紧把执勤记录写完，锁进抽屉。他把赵伯给的草药包掏出来，摊在桌上看 —— 草药碎里，混着一片小小的铜片，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十字符号，和殡仪馆馆徽上的十字章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边缘好像还刻着字，只是太浅了，根本看不清。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户 “哐哐” 响，值班室的灯泡闪了两下，差点熄灭。阿武赶紧把草药包和铜片收进口袋，心里七上八下的 —— 这第二个夜班，比第一个还诡异，307 号的登记本、赵伯的草药包、还有那句 “自动离职” 的提醒，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喘不过气。
他摸了摸口袋里父亲的催款单，又看了眼桌上的《夜班执勤守则》，首页 “缺第 100 条，待补” 的字迹格外显眼。阿武深吸一口气 —— 不管有多诡异，他都得撑下去，拿到津贴，治好父亲的病。只是他不知道，这 307 号遗体和那片铜片，会是解开所有谜团的第一把钥匙，也会把他卷入一场跨越西十年的秘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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