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殡仪馆格外静，只有停尸间的冰柜在 “嗡嗡” 低鸣，像困在铁壳里的老蜂。阿武攥着手电筒，光束在走廊的白墙上晃出细碎的光斑 —— 按《夜班执勤守则》第 38 条，“凌晨 1 点至 3 点，需每半小时巡查停尸间一次，不可遗漏任何编号遗体”，他刚在执勤本上画完勾，就听见停尸间最里面传来 “咔嗒” 一声，像是冰柜门被风吹动的轻响。
他心里一紧，手电光立刻扫过去：307 号遗体的冰柜门果然开了道缝，淡白的冷气从缝里钻出来，在潮湿的空气里凝出细小白雾。阿武记得傍晚接班时明明锁好了 —— 守则第 19 条写着 “无人认领遗体需双锁固定，钥匙分存值班室与仓库”，他早上还跟赵伯核对过钥匙，都好好挂在铁皮柜里。
“别是又出怪事……” 阿武咬了咬下唇，从口袋里摸出备用钥匙（赵伯昨天偷偷塞给他的，说 “夜里应急用，别让别人看见”），一步步挪到 307 号冰柜前。冰柜里的遗体盖着白布，露在外面的手腕还是冰凉的，和上次化妆时没两样，可当他伸手去拉冰柜门时，指尖突然碰到了什么硬东西 —— 是从遗体衣领内侧露出来的铜片边角，比上次他化妆时看到的更明显了些。
他想起赵伯的提醒：“别碰 307 号的衣领，老职工都说那地方‘邪性’。” 可刚才的 “咔嗒” 声实在蹊跷，阿武还是忍不住掀开了白布一角 —— 遗体的衣领内侧，那枚刻着 “防疫队 08” 的铜钥匙，竟比昨天更亮了些，像是有人刚摸过，而且钥匙旁边的布料上，沾着一点淡绿色的粉末，闻起来有股清苦的药味，和上次赵伯塞给他的 “防疫草药” 味道一模一样。
“赵伯？” 阿武心里犯嘀咕，刚要把钥匙再塞回衣领，停尸间的应急灯突然闪了一下，红光在墙上投出个细长的影子 —— 他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只有走廊的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吹得白布轻轻晃。
“阿武？你在里面干啥？” 门口传来赵伯的声音，他手里端着个搪瓷缸，里面是温热的玉米粥，“刚在仓库听见动静，怕你出事。” 赵伯的目光扫过 307 号冰柜，眉头皱了一下，“怎么把它打开了？忘了守则第 19 条了？”
“不是我开的，刚才听见响，过来就看见门开了。” 阿武赶紧把白布盖好，却没说钥匙和草药粉的事 —— 上次赵伯提醒他 “别找第 100 条”，可这 307 号遗体的疑点越来越多，他总觉得赵伯知道些什么，却不肯明说。
赵伯没再追问，把搪瓷缸递给阿武：“喝点热的，夜里寒气重。” 他的手指碰到阿武的手时，阿武注意到赵伯的指甲缝里也沾着点淡绿色粉末，和 307 号衣领上的一模一样。“对了，” 赵伯往停尸间外看了一眼，声音压得很低，“今天别在集体宿舍住，去仓库阁楼将就一晚，我刚看见老周（另一个夜班职工）在宿舍翻你的枕头，不知道想找啥。”
阿武心里一沉 —— 老周昨天还跟他借粮票，说家里孩子等着吃馒头，怎么会突然翻他的东西？他想起守则第 45 条：“不可向同事透露执勤时的异常，避免‘被遗忘’”，难道老周也在找和 307 号相关的东西？
喝完粥，阿武按赵伯说的去了仓库阁楼。阁楼里堆着旧的殡仪用品，角落里有个煤炉，还留着点余温。他刚把铺盖摊开，就看见煤炉边的木箱上放着本旧日记，封皮上写着 “1978 年”，是赵伯的字迹 —— 上次他在集体宿舍翻到的就是这本，后来被赵伯收走了，怎么会在这里？
阿武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日记。里面的内容大多是日常执勤记录，首到翻到最后几页，有一页被撕掉了大半，只剩几行模糊的字：“307 号…… 钥匙…… 隔离室…… 草药粉能挡‘青斑’……” 后面的字被墨水晕染了，看不清，但 “草药粉” 三个字让他立刻想起 307 号衣领上的粉末 —— 难道赵伯一首在用草药粉保护 307 号遗体？
就在这时，阁楼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张泛黄的照片飘了进来，落在日记上。阿武捡起来一看，照片上是个穿民国防疫服的男人，胸前别着十字章，和他第一次夜班时从停尸间门缝里拿到的照片一模一样，只是这张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1943 年，青山与 08 号钥匙”—— 青山？是沈青山？
“吱呀” 一声，阁楼的门开了，赵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铁皮盒，脸色比刚才在停尸间时更沉：“阿武，别再翻这些了。” 他把铁皮盒放在木箱上，打开来 —— 里面是半包和 307 号衣领上一样的草药粉，还有一把和 307 号遗体身上相同的铜钥匙，只是这把钥匙上没有 “防疫队 08” 的刻字，“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说能‘避疫’，你拿一半，放在执勤服口袋里，夜里巡查时别离身。”
阿武接过草药粉，手指碰到铁皮盒的内壁，突然摸到个硬东西 —— 是张折叠的纸，他刚要拿出来，赵伯就把铁皮盒盖上了：“该睡了，明天还要早起整理 307 号的火化申请 —— 馆里说下周一要是还没人认领，就按规定火化。”
赵伯走后，阁楼里又静了下来，只有煤炉的余温在慢慢消散。阿武把草药粉放进执勤服口袋，摸了摸怀里的照片 —— 沈青山、08 号钥匙、隔离室，还有赵伯藏在铁皮盒里的纸，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绕得他心里发慌。他想起守则首页的 “缺第 100 条，待补”，又想起 307 号遗体衣领上的钥匙，突然冒出个念头：难道第 100 条的线索，就藏在这把钥匙里？
凌晨三点的钟声从殡仪馆的老钟楼上传来，阿武走到窗户边，往停尸间的方向看 ——307 号冰柜的位置，隐约有淡绿色的微光在闪，像是草药粉在发光。他握紧口袋里的草药粉，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307 号遗体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赵伯又在隐瞒什么。
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带着远处集体宿舍的收音机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唱《在希望的田野上》，可阿武却觉得这歌声离自己很远 —— 他现在像站在一道看不见的边界上，一边是按部就班的夜班执勤，一边是藏在守则背后的诡异真相，而 307 号遗体的铜钥匙，就是打开这道边界的唯一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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