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刀不出鞘,鬼神皆跪
腊梅枝颤了颤的余韵还未散尽,夜风陡然拔高,裹着冰碴子扫过窗棂。
贾蓉刚为小核桃掖好被角,眼角余光便瞥见窗纸上映出七道重叠的阴影——像七枚涂黑的铜钱,正以北斗之势缓缓压下来。
她喉头微动,指尖不动声色扣住袖中淬毒银针,那是用天山雪蚕尾刺磨成的“萤火十三针”,每一枚都裹着她亲手调配的“百日醉”,专破高阶武者的内息护体。
“娘。”铁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稚里带着不属于五岁孩童的冷锐,“他们心跳……都在等一个人死。”
贾蓉脊背一绷。
铁蛋的武脉觉醒后,能听见常人听不到的细微动静,上回山匪夜袭,这孩子就是凭三十步外的呼吸声提前示警。
她转身时己换了副温和模样,蹲下来摸了摸铁蛋发顶:“怕不怕?”
铁蛋摇头,小手指向床头铜铃:“铃铛在震,和爹爹上次杀熊瞎子时一样。”他歪头,“不过这次,铃铛没哭。”
里屋传来小核桃软乎乎的哈欠声:“铁蛋哥哥又说胡话……”话音未落,小姑娘揉着眼睛坐起来,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她眼尾那抹淡红胎记——和栾阳发梢那道红印子如出一辙。
她突然伸手抓住贾蓉手腕,掌心温软却带着异常的热度:“地下铁门……开了条缝。”
贾蓉心口一沉。
她知道小核桃说的“铁门”,是栾阳心核里锁着的七万执念。
上回雷暴夜,这孩子摸着爹爹后颈的旧疤说“铁门在流血”,第二日便在后山溶洞发现了被活埋的三十具影营尸首。
此刻小核桃的指尖微微发颤,却不是害怕,反像是在……期待?
院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贾蓉迅速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眼角余光扫过窗台上的腊梅——那是她今早刚移栽的,此刻花枝正以诡异的频率震颤,每片花瓣都指向主屋屋顶。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扯开嗓子喊:“当家的!灶房的腌肉被野狗扒了!”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咔”的一声。
七道身影如夜枭落地,玄色劲装染着星霜,腰间各悬一枚青铜星纹牌。
为首的天枢子陈十一握紧双斧,斧刃映出屋顶那道修长剪影——戴斗笠的男人正垂首擦刀,刀鞘上的虎纹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是影营家主?”钟离昧的鼻翼剧烈翕动,嗅出了风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不可能,十年前他就该被万箭穿心!”
陆明夷迅速展开钦天监密图,发现原本对应七星方位的朱砂点竟集体偏移了一度。
他瞳孔骤缩,低喝:“结北斗拘魂阵!”七人瞬间散开,天璇女红茑的软剑如灵蛇出窍,玉衡奴哑蟾的巨锤砸向门楣,天权使的判官笔点向窗纸——可就在阵法将成的刹那,屋顶传来木屐碾过瓦片的轻响。
栾阳抬起脚,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那一步像是踩碎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脚下青砖“咔嚓”裂开蛛网纹,每道缝隙里都浮起青面獠牙的鬼面,赤目獠牙,舌信子舔着唇。
红茑的软剑“当啷”坠地,她踉跄后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眼神……十年前刑场,我们跪了三天三夜,就为看他一眼。”
天枢子陈十一的斧柄在掌心沁出水,他突然想起些什么——煤油灯芯“滋啦”炸响,女人的手抚过他发顶,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十一别怕,等阿娘凑够钱,就送你去学堂……”他的攻势顿在半空,额角青筋暴起:“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娘?”
“你娘走那天,油灯快灭了。”栾阳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铁,“她攥着你的手说‘十一别怕’,可你哭着追出乱葬岗,摔碎了她最后给你缝的虎头鞋。”
陈十一的双斧“哐当”落地。
他跪在青石板上,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那个总在巷口卖炊饼的妇人,那个用最后半枚铜钱给他买糖人的夜晚,那个被影营杀手拖走时还在喊“十一快跑”的背影。
其余六人阵型大乱,天璇女的软剑险些刺中玉衡奴的后背,天玑客的短刀砍偏三寸,砍在院中的老槐树上。
贾蓉推开窗,点燃一支烽燧令箭,火光“咻”地冲上夜空,按北斗方位依次点亮城头七盏铜灯。
交错的光芒如利刃,将原本严密的拘魂阵搅成了乱麻。
“爹爹!”小核桃扒着窗沿探出脑袋,木剑在手里挥得呼呼响,“小核桃帮你打坏人!”
“娘说要留活口!”铁蛋晃了晃铜铃,清脆的铃声里裹着细微的破音,“铃铛说他们骨头软了!”
栾阳转头看向屋内,月光落在他眉骨,将那道淡红的印子衬得像团烧不尽的火。
他嘴角微扬,手按在刀鞘上:“今晚,你们爹爹不杀人。”话音未落,周身腾起淡银色的光雾——那是他心核之力外溢的征兆,七万执念化作无形锁链,将七人死死困在原地。
千里之外的京城,黑瓦红墙的影狱深处。
徐怀恩刚将参汤捧到御案前,便见案头的七星灯突然熄灭一盏。
他手一抖,参汤泼在密报上,“阎罗”二字被晕染成血色。
“陛下!”他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北斗七星……熄了一颗。”
龙椅上的皇帝猛地攥碎茶盏,瓷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他盯着窗外的月亮,那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半张,像极了十年前刑场上的血色残阳。
“传崔九幽。”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告诉影营,活要见人,死……”他顿了顿,“死也要把阎罗的心核剜回来。”
主屋的油灯还亮着。
贾蓉替小核桃重新掖好被子,转头见铁蛋正趴在窗台上,望着院外七具的尸体发愣。
“他们不会死?”孩子问。
“不会。”贾蓉摸出帕子,擦掉他脸上的灰尘,“你爹爹收了七成力,他们最多躺三天。”
“那为什么?”铁蛋歪头,“爹爹说过,对坏人要下死手。”
贾蓉笑了,指腹点了点他眉心:“因为你爹爹要教他们——什么人,该怕。”
院外传来脚步声。
栾阳推门进来,斗笠挂在门后,刀鞘上沾着几点血珠——不是他的。
他蹲下来,把小核桃垂在床沿的手轻轻放进被窝,又揉了揉铁蛋的头发:“睡吧,明早带你们去买糖画。”
铁蛋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要最大的,画小老虎!”
小核桃迷迷糊糊拽住他的衣角:“还要画……画娘亲。”
栾阳抬头看向贾蓉,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两人之间铺了条银路。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明早,市集该热闹了。”
夜更深了。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在龙脊关的城墙上,七盏铜灯仍在明明灭灭,像七颗不肯落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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