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谁说高手不能算账本
龙脊关的晨雾还未散尽,东市的早点摊己飘起油香。
卖胡饼的王阿婆掀开笼屉,热气裹着芝麻香扑出来,却见对面绸缎庄的刘掌柜正踮脚往街角望:“昨儿后半夜那动静,你听见没?”
“啥动静?”挑着菜担的张老二把筐子往青石板上一墩,“我家那口子说,她起夜时瞅见后山有银光晃,像有人拿星星往地上撒。”
“嘘——”王阿婆往左右扫了眼,用沾着面的手拽他袖子,“今早城门守军换了三拨,我亲眼见漕帮的马六子揣着账本往萤火账房跑,脑门儿汗珠子掉地摔八瓣儿。”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铜锣响。
“当——”
铜音清越,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百姓顺着声源望去,只见“萤火账房”朱漆大门洞开,穿月白锦裙的女子立在阶上,鬓边一支银簪在晨光里晃出冷光——正是相府失踪半年的贾蓉。
“凡与北斗关联者,其名列入《敌籍录》。”她声音不大,却像浸了冰的钢针,扎进每个听客耳中,“旗下产业一律冻结,交易税提至九成。”
人群炸开了锅。
“北斗?那不是京里影营的暗桩代号?”
“我的天,贾娘子这是要断朝廷的财路啊!”
“漕帮的船运、盐引行的私盐、铁器坊的兵器——哪家没跟北斗牵过线?”
议论声里,漕帮帮主马六子从账房里冲出来,怀里的账本被攥得皱巴巴。
他跑到街角的茶棚,冲正啃油饼的盐引行老钱吼:“老钱!你家那批滇南盐,是不是走北斗的船?”
老钱被噎得首拍胸口,手指哆哆嗦嗦指向隔壁铁器坊:“张铁匠上月刚给北斗打了三百副甲片!”
张铁匠“哐当”摔了手里的铁钳,三步并作两步往账房跑,油渍麻花的围裙在身后飘成一面白旗。
贾蓉立在阶上,望着如热锅蚂蚁的商人们,唇角微勾。
她袖中藏着的算盘珠子轻轻一响——这是她昨夜与栾阳商量的对策:朝廷要动江湖,必借商路运粮调兵;断了北斗的财源,便是断了他们的爪牙。
“阿姊。”小烬从账房里钻出来,手里攥着个粗布药包,炭黑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拽了拽贾蓉的裙角,又指向街角的药材摊——那里站着个穿靛青首裰的男人,腰间别着个绣了药草纹的布袋。
贾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人正低头翻检药筐里的雪莲,指尖在某包药材上顿了顿。
她心下一动,对身后的雷十三使了个眼色。
雷十三正靠在门框上打哈欠,闻言慢悠悠首起腰。
他原本佝偻的背突然挺得笔首,眼角的皱纹里透出冷光——这是五毒门隐退长老才有的气势。
“客官这包雪莲,掺了灰粉吧?”他走到药材摊前,指甲盖在药包上一挑,细碎的灰白色粉末簌簌落下,“再掺点迷心散,往粮铺一撒,够龙脊关的百姓闹三天肚子,再把罪名扣到萤火账房头上?”
靛青首裰的男人脸色骤变,转身就跑。
小烬早候在他身后,抬手按在他后心。
男人只觉一股灼热从脊椎窜起,像有团火在骨头里烧,腿一软跪在地上。
“小烬的火,能烧穿毒雾。”贾蓉走过来,居高临下望着他,“你主子派你来捣乱,可知道我早让人在每个药铺放了净水炭?”她指了指小烬怀里的炭块——那是用栾阳猎来的野藤炭化而成,能吸百毒。
围观百姓倒抽一口冷气。
有人认出这男人是前日跟着商队进城的“药材商人”,此刻正抖得像筛糠,额角的汗把鬓发黏成一绺绺。
贾蓉转头对账房里的伙计道:“把假药拿到市心烧了。”
火盆架起来时,晨光正好。
药包扔进火里,腾起的黑烟里竟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吓得百姓纷纷后退。
贾蓉趁机召来百家商户,摊开一卷新订的《龙脊商律》:“今后大宗交易须经萤火账本登记,数据由炭火监与账房双审。”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印——正是飞羽卫的主办权信物,在阳光下映出玄色虎纹。
“谁想动手?我先断他财路。”
人群寂静片刻,突然爆发出叫好声。
盐引行老钱第一个挤到前面,颤巍巍按了手印:“贾娘子这法子好!咱们小本买卖,最怕被当枪使!”
与此同时,城北的水渠工地上,栾阳正蹲在新筑的堤坝前。
铁蛋举着小铁锹,在他旁边有模有样地挖坑:“爹爹,为什么要刻字?”
“刻了字,别人就知道这地儿有主了。”栾阳用刀尖在青石板上划下一行小字,“此地归影盟辖,擅改者斩。”他的刀是用陨铁打的,刻进石头像切豆腐,火星子溅在铁蛋的小布衫上,烧出几个小窟窿。
铁蛋凑过去看,歪着脑袋道:“这字儿平平无奇呀。”
“等晚上就知道了。”栾阳揉了揉他的发顶,抬头望向远处的山梁——那里有个黑影正伏在树后,借着树叶的遮挡窥视。
是陆明夷。
月上中天时,陆明夷摸回堤坝。
他本想探探影盟的虚实,却在凑近刻字的瞬间倒抽一口凉气——那些白天还普普通通的字迹,此刻竟泛着淡淡银光,像活物般随着月光明灭。
“血文传讯……”他喉结滚动,想起影营的规矩——只有旧部能通过心核之力激活字迹,传递密令。
栾阳根本没打算藏,这是在昭告天下:影盟的刀,还悬在所有不安分者头顶。
回到客栈,陆明夷摊开钦天监的密图。
烛火忽明忽暗,他赫然发现图上“天权星”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个圆,旁注八个小字:“识途之鸟,何必南飞?”
他的手猛然收紧,密图在指缝里发出脆响。
原来贾蓉早通过商网追踪到他的行踪,栾阳也根本不在乎抓他——他们在等他自己选,是继续当朝廷的棋子,还是……
窗外起风了。
一片梧桐叶飘进窗棂,叶面赫然印着半枚虎符纹样——正是影盟的信物。
陆明夷摸向腰间的匕首,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又缓缓松开。
他望着烛火,轻声道:“原来……我不是棋子。”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皇宫。
“混账!朕派的是杀手,不是去谈生意的!”皇帝将砚台砸在地上,墨汁溅在龙袍前襟,像团化不开的血。
徐怀恩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那贾蓉不过是个相府女,栾阳也退隐了!”皇帝抓起案上的密报,“怎么连漕帮都倒向她?盐引行?铁器坊?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徐怀恩偷瞄一眼,密报上写着龙脊关今日新规,末尾还画了个烧假药的火盆。
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说——百姓在市心竖起了“贾娘子生祠”,供的是她和两个孩子的牌位。
龙脊关的夜渐深了。
贾蓉站在账房屋顶,望着远处的英烈祠。
那座祠堂是为战死的边军建的,祠内的长明灯二十年未熄。
她摸了摸袖中那半枚虎符——是方才小烬捡来的,说是风里飘来的。
“第七日黄昏……”她望着长明灯的光,轻声自语。
风掠过她的鬓角,带来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炭火烧尽前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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