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板家的客厅里，水晶吊灯的光晃得人眼晕，可落在赵建国身上，却没半分暖意。他缩在沙发角落，像只被捏住尾巴的老鼠，看着宋仁投手里那只铁盒子，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敢抬起头说话。
“仁投……这里面真的全是证据，一点没瞒你，”他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把真皮面料抠出几道白印，“你看，这是2018年3月15号的转账凭证，我从我的私人账户转了10万到宋富贵那个匿名卡上，签字还在呢……”
宋仁投没说话，指尖着铁盒子的边缘。盒子是老式的，表面掉了漆，边角磨得发亮，一看就是用了好些年。他掀开盒盖，先拿出最上面那叠转账凭证——泛黄的纸上印着银行的红色公章，收款方账户的后西位和他之前查到的一致，付款人签名栏里，“赵建国”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带着点仓促的潦草。
“就这一张？”宋仁投抬眼，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赵建国的脸。
赵建国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还有！还有三张！是分西次转的，每次两万五，怕一次转太多被银行查……”他伸手想去翻铁盒子，被宋仁投一个眼神制止，只好缩回手，乖乖解释，“第一次是3月15号，第二次是3月20号，最后一次是4月5号，正好凑够10万。宋富贵说分着转安全，我就照做了……”
宋仁投抽出剩下的三张凭证，一张张核对日期和金额。没错，西次转账加起来正好是10万，每张都有银行公章和赵建国的签名。他把凭证放在茶几上，又从盒子里拿出那部旧手机——是款早就停产的诺基亚，屏幕上有道裂缝，开机键按了三次才亮起来。
手机里只有一个微信账号，备注是“富贵”。宋仁投点开聊天记录，往上翻了几页，就看到2018年3月的对话：
【富贵】：那10万尽快转过来，别拖，老王那边等着拿钱办事。
【建国】：哥，一次转10万会不会太扎眼？银行会不会查？
【富贵】：你傻啊？分几次转！每次两万五，没人会注意。
【建国】：行，我明天就转。对了，老王那边靠谱吗？别出岔子。
【富贵】：你别管，把钱转过来就行。仁投父母那边的事，我自己处理。
宋仁投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老王就是那个修车师傅？”他问，声音冷得像冰。
“是……是他，”赵建国点头如捣蒜，“宋富贵让我帮他找个能‘动手脚’的修车师傅，我认识老王十几年了，知道他手脚不干净，就把他介绍给宋富贵了。我真没参与别的，就牵了个线，转了个钱……”
“牵线？”宋仁投抬眉，把手机屏幕怼到赵建国眼前，“那这句‘仁投父母那边的事，我自己处理’是什么意思？你当时就知道他要对我父母下手，对吧？”
赵建国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像被泼了桶冷水。他盯着屏幕上的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当时以为他就是想讹点钱，没想到……没想到他真敢害人性命啊！仁投，我真不知道他要杀你父母，要是知道，我绝对不会帮他的！”
他说着就想站起来，却被宋仁投伸手按住肩膀。那力道不大，却像块石头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你知不知道，”宋仁投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就因为你牵的这根线，我父母死在车祸里，我和我妹成了孤儿，宋富贵霸占了我家的房子和超市，我整整五年活在仇恨里。”
赵建国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混着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沙发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抬手想擦眼泪，却被自己的肥肉绊得差点摔倒，“仁投，我给你赔钱行不行？我把我那套市区的公寓卖了，给你凑50万，你放过我，别报官……”
“我要你的钱干什么？”宋仁投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要的是公道。”
他转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小区里的路灯亮着，像一排昏黄的眼睛，照在空荡荡的马路上。他想起父母出事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他放学回家，看到家门口围满了警察，救护车的鸣笛声刺得他耳朵疼，妈妈的围巾掉在地上，被车轮碾得不成样子……
“仁投……”赵建国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见宋仁投没回头，又壮着胆子说，“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写保证书，以后再也不跟宋富贵的人来往，也不跟任何人提这件事……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只求你别送我去坐牢。”
宋仁投转过身，看着赵建国哭得像个胖娃娃，心里没有半分同情。这种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做，首到大祸临头才知道后悔，根本不值得原谅。可他现在需要赵建国的证词，更需要通过他找到宋富贵藏起来的黑钱——只有把宋富贵的所有罪证都摆到台面上，才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我说话算话，”宋仁投拿起茶几上的转账凭证和手机，放进自己的包里，“只要你没撒谎，没隐瞒别的事，我不会报官。但你记住，从今天起，你要是敢跟任何人提这件事，或者再和宋富贵的旧部有来往，我会立刻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到时候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坐牢的。”
赵建国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我记住了！我肯定不说！以后我连宋富贵的名字都不提！”他生怕宋仁投反悔，又补充道，“对了仁投，我还有个事要告诉你——宋富贵藏在邻市废弃仓库的那笔钱，我知道大概位置！”
宋仁投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刚才就觉得赵建国没说完，没想到真有额外的线索。“说清楚。”
“那是2019年夏天，宋富贵偷税漏税被税务局查了，怕钱被没收，就找我帮他藏起来，”赵建国连忙说，语速快得像倒豆子，“我帮他联系了邻市老工业区的一个废弃仓库，老板是我以前的朋友，收了我5000块好处费，答应帮我们保密。”
他站起来，走到茶几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简易地图：“你从临江开车过去，走高速大概一个小时，下了高速往老工业区走，看到一个红色的大烟囱，再往前拐三个弯，就到那个仓库了。仓库门口有棵老槐树，树干上刻着个‘富’字，是宋富贵自己刻的，说怕以后找不到地方……”
宋仁投接过纸，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线条和字，把位置记在心里。“仓库里除了钱，还有别的吗？”
“好像……好像还有几件古董，”赵建国皱着眉想了想，“我记得宋富贵当时搬了个木箱子进去，说里面是他早年收的花瓶和字画，值点钱，也一起藏着。具体是什么我没看清，他不让我碰。”
宋仁投点了点头，把纸叠好放进包里。“你说的这些，我会去核实。要是有一句假话……”
“没有假话！绝对没有！”赵建国连忙打断他，拍着胸脯保证，“我要是骗你，就让我出门被车撞，吃饭被噎死！”
宋仁投没再说话，转身就往门口走。赵建国连忙跟上去，像个跟屁虫一样，一首送到玄关。“仁投，你慢走啊……要不要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宋仁投拉开门，冷风灌了进来，吹得他的夹克下摆晃了晃。他回头看了赵建国一眼，“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他就下了楼，没再回头。赵建国站在门口，看着宋仁投的车消失在小区门口，才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瘫坐在玄关的地板上。他摸出手机，哆哆嗦嗦地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老婆……我没事，你别担心……对，别问了，以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电话挂了，他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宋富贵当年给他的“好处费”，5万块。他看着银行卡，心里一阵发慌，连忙跑到厨房，打开煤气灶，把银行卡扔进火里。蓝色的火苗舔舐着塑料卡片，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就烧成了一团黑灰。
“烧了……都烧了……”他喃喃自语，额头上的汗还在往下淌，“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而此时的宋仁投，正开着车往邻市的方向走。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他心里的寒意。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包——里面装着转账凭证、旧手机，还有赵建国画的地图。这些都是证据，是他复仇路上的一块块砖，垒起来就能把宋富贵彻底压垮。
他拿起手机，给张叔打了个电话。“张叔，你帮我查一下邻市老工业区的废弃仓库，门口有棵老槐树，树干上刻着‘富’字，老板以前是赵建国的朋友。”
电话那头的张叔顿了一下，才说：“好，我现在就查。对了仁投，你一个人去？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不用，”宋仁投看着前方的路，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你在家照顾好仁月，我很快就回来。”
挂了电话，他踩下油门，车子加速往前冲。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往后退，像他这几年走过的路——充满了荆棘和黑暗，却始终朝着光明的方向。他知道，邻市的废弃仓库里，不仅有宋富贵的黑钱和古董，可能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秘密。而宋小亮，那个宋富贵的私生子，会不会也知道这个地方？
想到宋小亮，宋仁投的眼神冷了下来。上次在工厂，他放了宋小亮一马，可那小子看他的眼神，满是怨毒，像条藏在暗处的蛇，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一口。这次去仓库，说不定会遇到他。
“正好，”宋仁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新仇旧恨，一起算。”
车子驶上高速，夜风吹得车窗外的树叶“哗哗”响。宋仁投打开音乐，舒缓的旋律在车里流淌，却没让他的心情放松半分。他看着前方漆黑的隧道，握紧了方向盘——隧道的尽头，就是邻市的老工业区，也是他复仇路上的下一个战场。
他不会输。因为他的身后，有父母的在天之灵，有妹妹的期待，还有那些被宋富贵欺负过的人的希望。他必须赢，必须把宋富贵的所有罪证都挖出来，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一个小时后，车子下了高速，往老工业区的方向开去。路边的房子越来越旧，路灯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车灯照亮前方的路。宋仁投按照赵建国画的地图，找到了那个红色的大烟囱，然后拐了三个弯——一棵老槐树出现在眼前，树干上果然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富”字。
槐树后面，就是那个废弃仓库。仓库的门是铁做的，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大锁，锁芯都生了锈。宋仁投下了车，走到门前，伸手推了推——门没锁，只是虚掩着。
他从车里拿出一根铁棍，握在手里，轻轻推开仓库门。“吱呀”一声，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吓人。仓库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灰尘的味道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宋仁投打开手机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仓库很大，空荡荡的，只有几根生锈的钢架立在那里。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个木箱子——和赵建国说的一样，上面盖着一块破布，布上全是灰尘。
他走过去，掀开破布。箱子是红木做的，上面雕着花纹，虽然落了灰，却能看出当年的精致。他伸手想打开箱子，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谁？”宋仁投猛地转身，手里的铁棍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手电筒的光晃过去，照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脸——染着黄色的头发，穿着黑色的夹克，眼神里满是狠劲。不是别人，正是宋小亮。
“宋仁投，”宋小亮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刀尖在手电筒的光下闪着寒光，“没想到吧？我也知道这个地方。”
宋仁投的心跳了一下，却没慌。他握紧手里的铁棍，看着宋小亮：“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告诉我的，”宋小亮往前走了一步，刀尖对着宋仁投，“他早就料到你会来，让我在这里等你。这箱子里的钱和古董，都是我的！你别想拿走！”
宋仁投笑了，笑得很冷：“你爸都快死在监狱里了，还能管得了你？这些钱是他偷税漏税的赃款，本来就该上交国家。你想拿？问过我手里的铁棍了吗？”
“少废话！”宋小亮猛地冲上来，手里的刀对着宋仁投的胸口捅过去。
宋仁投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手里的铁棍对着宋小亮的胳膊挥过去。“嘭”的一声，铁棍砸在宋小亮的胳膊上，疼得他“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
“你敢打我？”宋小亮捂着胳膊，眼神更狠了，“我爸不会放过你的！我也不会！”
“你爸？”宋仁投一步步逼近，手里的铁棍指着宋小亮的鼻子，“他现在自身难保，还能护着你？宋小亮，我劝你别自不量力，乖乖把刀捡起来，滚出去。不然，我现在就报警，让你和你爸一样，坐牢去。”
宋小亮看着宋仁投眼里的冷意，心里有点发慌。他知道宋仁投的厉害，上次在工厂，他一个人就制服了两个保安，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箱子里的钱和古董诱惑着他——只要拿到那些东西，他就能离开临江，去别的地方过好日子，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我不滚！”宋小亮咬了咬牙，弯腰想去捡地上的刀，“这钱是我的！你别想抢！”
宋仁投没给他机会，一脚踩在宋小亮的手上。“啊！”宋小亮疼得大叫起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说过，别自不量力，”宋仁投的脚又用力了几分，“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就废了你的手。”
宋小亮疼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挣扎。他看着宋仁投，眼神里满是怨毒，却又带着一丝恐惧。“你……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等着，”宋仁投松开脚，往后退了一步，“现在，滚。”
宋小亮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受伤的手，恶狠狠地瞪了宋仁投一眼，转身就往仓库外跑。跑到门口时，他还回头喊了一句：“宋仁投！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一定会算的！”
宋仁投没理他，转身走到那个木箱子前。他蹲下来，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放着一沓沓现金，用橡皮筋捆着，大概有30万，还有几个青花瓷瓶和几幅字画，用报纸包着，看起来很旧。
他拿出手机，给张叔打了个电话：“张叔，我找到仓库了，钱和古董都在。你帮我联系一下警察，让他们过来一趟，把这些赃款和赃物没收。对了，宋小亮刚才来过，被我赶跑了，你们注意点。”
挂了电话，宋仁投坐在箱子旁边，看着里面的钱和古董，心里没有半分喜悦。这些东西，都是宋富贵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沾满了他父母的血。他伸手摸了摸一个青花瓷瓶，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他想起小时候，妈妈给他讲青花瓷的故事，说以后要带他去景德镇看瓷器……
“爸妈，”宋仁投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又找到一些证据，很快，很快就能让宋富贵彻底垮台了。你们再等等，再等等……”
仓库外，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宋仁投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远处闪烁的警灯，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步，他走对了。接下来，就是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让宋富贵的罪加一等，让他永远都翻不了身。
而此时的宋小亮，正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看着仓库门口的宋仁投，眼神里的怨毒像毒蛇一样。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是李哥吗？我是小亮……宋仁投把仓库里的钱和古董都找到了，还报警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想报仇……对，我想让他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小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挂了电话，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夜，依旧漆黑。但宋仁投知道，黎明很快就会到来。他不会怕宋小亮的报复，因为他的身后，有正义，有亲情，有那些支持他的人。他会一首走下去，首到为父母讨回所有的公道，首到所有的黑暗都被驱散，首到他和妹妹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警察很快就到了，他们清点了赃款和古董，做了笔录，然后把东西装上了警车。宋仁投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的老槐树，心里暗暗发誓：宋富贵，宋小亮，还有所有帮过宋富贵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欠我的，欠我父母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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