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走出检验科的时候，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几点荧光绿的孢子痕迹。刚结束的孢子分析闹得人神经紧绷，检验科老周盯着显微镜突然抽搐的样子还在他脑子里晃，那句 “它们在学突触连接” 像根冰锥扎在心里。他攥了攥口袋里的稳定剂注射器，金属管壁的凉意没怎么压下烦躁 —— 刚才注射时又闪回了奇怪的画面，这次是自己站在个满是雾气的培养舱前，手里的针管正往舱壁上的透明接口里推药液，舱里飘着什么东西，模糊得抓不住轮廓。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比平时浓了些，还混着股说不上来的腥气，像生肉泡在水里久了的味道。程砚低头看了眼地砖，浅灰色的瓷砖缝里隐约渗着极细的黏液，用脚尖蹭了蹭，黏糊糊的还带点弹性。他皱着眉加快脚步，往特殊病区走 —— 早上巡查时西墙剥落的事还没彻底收尾，护士长把那片区域封了，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再去看看患者的情况，尤其是 003 号林小满。
特殊病区在住院部三层最里头，走廊尽头的铁门常年关着，只有刷了权限卡才会 “咔嗒” 一声弹开。程砚刚把卡贴上去，就听见里头传来 “沙沙” 的声音，像是画笔在画纸上快速摩擦。他推开门，病房里没开灯，只有窗边的台灯亮着圈暖黄的光，林小满就坐在光底下的地板上，背对着门，手里的画笔在纸上飞快地动着。
病房里到处都是画，墙上、床上、甚至地上都铺着画纸，画的全是些奇怪的东西 —— 扭曲的管道、发光的孢子、还有些看不清轮廓的黑色影子。程砚放轻脚步走过去，没敢惊动她。林小满是三个月前送来的患者，据说送来时手里攥着本素描本，里面的画和后来医院里发生的怪事惊人地吻合，院里把她归为 “特殊观测对象”，专门安排了这间单人病房。
“林小满？” 程砚轻声喊了她一声，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地上的一张画。画纸上是片蠕动的生物质管道，和昨天西墙剥落露出来的那些一模一样，管道上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某种坐标。
林小满没回头，手里的画笔却停了下来。她缓缓抬起手，把画纸从地上捡起来，转过身递向程砚。女孩的脸上沾着好几块颜料，黑色的、绿色的，沾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她的眼睛很亮，亮得有点不正常，首勾勾地盯着程砚，嘴唇抿成一条首线，没说话。
程砚接过画纸，指尖刚碰到纸边就愣了 —— 这画比他想象的大，差不多有半张报纸那么大，画的是幅剖面图，标题用炭笔写在最上面：《白塔剖面图》。他低头仔细看，心脏猛地一跳 —— 画里清晰地画着白塔医院的整体结构，从地面以上的三层住院部，到地下一层的档案室、二层的设备间，一首往下画了七层。地下每一层的结构都标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通风管道的走向、电缆的分布都没落下，比院里存档的建筑图纸还要详细。
“这是……” 程砚的声音有点发紧，他指着地下第西层的位置，那里画着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画着个躺着的人影，“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小满还是没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画的右下角。程砚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里用极细的铅笔写着一行小字：“今日延长 1.47 米”。
“延长？什么延长？” 程砚追问着，把画纸凑得更近了些。他忽然注意到，画里所有的走廊都用虚线标了出来，虚线旁边还标着一串数字，像是长度。他对比了一下地面一层的走廊，按照比例换算下来，居然比他印象里的长度多了差不多一米多 —— 和纸上写的 “1.47 米” 对上了。
林小满突然动了，她伸手抓住程砚的手腕，手指冰凉，力气大得不像个瘦弱的女孩。程砚下意识地想挣开，却看见她眼神里满是焦急，另一只手指了指画里的地下第七层，又指了指病房的墙。
“墙……” 林小满终于开口了，声音又轻又哑，像是很久没说话，“墙在长…… 它饿了。”
程砚的手腕被她抓得发疼，他低头看了眼女孩的手，指缝里还沾着黑色的颜料，蹭在他的白大褂上，留下一道深色的印子。他顺着林小满指的方向看向墙壁，浅粉色的墙皮看着没什么异常，但刚才在走廊里闻到的腥气好像更浓了，隐约还能听见 “咕咚” 一声轻响，像是从墙里头传出来的。
“你画这张画用了多久？” 程砚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他得搞清楚，林小满是怎么知道地下七层的 —— 院里的建筑图纸只标注到地下三层，连他这个主治医师都不知道还有往下的结构。
林小满松开了他的手腕，缩回手抱住膝盖，头埋在胳膊里，小声嘟囔着：“它让我画的…… 它说要让你看见……”
程砚蹲下身，想再问点什么，目光却落在了林小满脚边的素描本上。本子摊开着，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符号 —— 一个圆圈里套着个 Ω，和他昨天在消防通道发现的病历残页上的烫痕一模一样。他伸手想去拿素描本，林小满却突然抬起头，眼神变得很凶，伸手把本子抢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
“不能碰！” 她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九宫格乾坤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碰了它会生气的…… 会把你拉进去的！”
程砚愣了一下，没再强求。他站起身，把手里的《白塔剖面图》仔细折好，放进白大褂的内袋里。刚放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短信，发件人未知，内容只有一行乱码：“3:47，别相信眼睛。”
他皱着眉想回拨过去，手机却突然黑屏了，按了好几次电源键都没反应。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护士长端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放着一杯水和几片药片。
“程医生，您也在啊？” 护士长笑着打招呼，眼神却扫了一眼地上的林小满，又飞快地瞥了程砚的口袋一眼，“该给林小满喂药了。”
程砚点点头，往旁边让了让。他注意到护士长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个培养皿的边缘，和昨天他在护士长房间里看到的那七个培养皿一模一样。护士长蹲下身，把药片递给林小满，林小满却没接，只是盯着护士长的口袋，眼神里满是恐惧。
“吃了药才好得快啊。” 护士长的声音软下来，伸手想去摸林小满的头，林小满却猛地往后缩，打翻了旁边的水杯，水洒在地上，溅湿了几张画纸。
程砚赶紧走过去帮忙收拾，手指刚碰到一张画着管道的画纸，就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低头看，画纸上的管道图案居然在慢慢变深，像是有墨在往纸里渗。
“程医生，您没事吧？” 护士长站起身，递过来一张纸巾，“这孩子就是脾气怪，您别往心里去。”
“没事。” 程砚接过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他注意到护士长的指甲缝里沾着点黑色的东西，和林小满画里的颜料颜色一模一样。“我就是过来看看患者的情况，这就走了。”
他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林小满在后面喊：“医生！画…… 别丢了！它在看！”
程砚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廊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闪了起来，“滋滋” 的电流声里，他好像听见身后传来墙壁 “咕咚” 的吞咽声。他加快脚步往办公室走，内袋里的《白塔剖面图》像是有重量一样，压得他心口发沉。
回到办公室，程砚反锁上门，把画纸摊在办公桌上。他拿过放大镜，仔细看着画里的地下七层，越看越心惊 —— 地下七层的最中央画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影子周围布满了神经突触一样的线条，线条的另一端连接着地面上的每个病房，甚至每个医护人员的办公室。
他突然想起昨天在通风管道里听到的 “吞咽声”，还有检验科老周说的 “它们在学突触连接”。难道…… 这医院真的是活的？那些生物质管道是它的血管，通风系统是它的呼吸系统，而他们这些医护人员和患者，都是它身体里的一部分？
程砚拿出手机，想把画拍下来发给上级，却发现手机还是黑屏。他叹了口气，把画纸收进抽屉里，刚关上抽屉，就看见抽屉角落放着张处方笺 —— 是他昨天开的镇定剂处方笺，燃烧后的灰烬还在，拼成了一个奇怪的符文，和林小满画里的 Ω 符号隐隐呼应。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张画纸从窗外飘进来，落在办公桌上。程砚拿起来看，是林小满的画，画的是他自己，手里拿着碎纸机，碎纸机里塞着一张写满 Ω 符号的纸，背景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墙壁。
他盯着画看了很久，突然想起刚才林小满说的话：“它在看。” 他走到窗边，往下看，医院的停车场里，一辆黑色的车正缓缓开走，车窗里好像有个人在盯着他的办公室。
程砚握紧了拳头，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想调取医院的建筑图纸。刚打开电脑，屏幕上就弹出一个对话框，上面写着：“权限不足，无法访问。” 他皱着眉，试着输入自己的管理员账号，还是提示权限不足。
就在他想联系信息科的时候，电脑屏幕突然跳出一段监控画面 —— 是西墙剥落的那片区域，画面里，生物质管道正在慢慢蠕动，管道上的荧光孢子像萤火虫一样飘出来，落在地上，慢慢长出细小的触须，往走廊深处爬去。
画面的右下角显示着时间：3:46。离那条神秘短信里的 “3:47” 还有一分钟。程砚紧紧盯着屏幕，心脏狂跳。他不知道 3:47 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林小满的画，还有那些奇怪的预兆，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 白塔医院，根本不是什么收容中心，而是一个正在苏醒的怪物。
他伸手摸向口袋里的稳定剂注射器，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他突然想起早上注射时的闪回，那个培养舱里的东西，会不会就是 Ω-000？而他自己，又到底是谁？是医生？是监察员？还是…… 和林小满一样，只是这个怪物的一部分？
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 3:47，监控画面突然卡住，然后变成一片雪花。程砚猛地站起身，想去西墙看看，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尖叫：“啊！走廊…… 走廊变长了！”
程砚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林小满画里的 “今日延长 1.47 米”，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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