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灶火守岁
青丘山的秋来得急。
慕凡尘蹲在药铺后檐下，看王伯把最后一筐野菊晒上竹匾。风里裹着桂花香，混着灶膛里飘来的柴火气，连晒得发脆的艾草叶都沾了甜丝丝的味道。这是他记忆里最浓稠的秋天——李二狗的草环挂在门框上，张婶的腊肉在房梁上滴油，小娃娃追着花蝴蝶跑过青石板，把"小心滑"的木牌撞得东倒西歪。
"小尘哥！"
李二狗端着陶碗从灶房冲出来，碗里浮着两个糖心蛋，"王阿婆说你这两天总盯着药柜发呆，肯定没吃早饭。"他蹲下来，把碗往慕凡尘膝头一放，自己蹲在门槛上啃红薯，"我帮你晒了百合，就在东边竹匾第三层，你可别又全翻乱了。"
慕凡尘舀起一勺蛋花，甜得眯起眼。他望着李二狗后颈那道淡粉的疤——是引魂印褪去后留下的，像朵褪色的桃花。这孩子从前总说自己命硬，现在倒学会把"活着"当回事了。
"小尘，来看看这个。"
王伯举着片焦黑的木片凑过来。木片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今早我去后山砍柴，在老槐树下捡到的。你看这纹路......"他用指甲刮了刮木片，"像不像镇魔渊的锁链？"
慕凡尘接过木片，指尖刚碰到纹路，突然一阵刺痛。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黑雾翻涌的山谷，无数锁链缠在巨石上，锁链尽头拴着团蠕动的黑影，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砰！"
木片从他手里掉在地上。李二狗赶紧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小尘哥你咋了？脸都白了。"
"没事。"慕凡尘扯出个笑，"可能是晒药晒晕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敖清来了。她还是那身银甲，发间的珊瑚花却换成了晒干的艾草，"我在山梁上看见云不对。"她指着天空，"北边的云是灰的，可今天才九月，该是白的。"
慕凡尘抬头。北边的云确实泛着青灰，像被泼了污水的绢帛，正慢悠悠往村子方向挪。他想起封印魔主那天，裂缝闭合前听见的低语："人间烟火......我会从烟里钻进来......"
"去晒谷场。"他对众人说，"把去年的陈粮翻出来，再把新收的稻子堆成垛。"
"为啥？"李二狗挠头。
"防着风。"慕凡尘扯下晾药材的麻绳，"风大了，容易着火。"
晒谷场上渐渐热闹起来。王伯带着几个壮劳力搬粮袋，张婶把晒好的桂花装进瓦罐，小娃娃们追着蒲公英跑，把雪白的绒毛撒得满天都是。慕凡尘站在谷堆顶，望着忙碌的人群，突然觉得心里踏实——就算天塌下来，这些人也能先把谷子收进仓。
暮色降临时，云己经压到村口的老槐树梢。
敖清的银锤突然发出嗡鸣。她仰头望着天空，"那不是云。"她的声音发沉，"是魔煞。"
众人抬头。所谓的"云"其实是无数黑絮，正顺着风往村里钻。它们钻进墙缝，缠上篱笆，连晒着的腊肉都裹上了层黑纱。最诡异的是，这些黑絮碰到火光就缩成一团，碰到人影就发出尖啸。
"是引魂印的余孽。"慕凡尘握紧破劫剑，"它们在找人气。"
李二狗抄起药锄冲过去，用锄刃砍断缠在篱笆上的黑絮。黑絮立刻渗出黑血，腐蚀得篱笆"滋滋"作响。王伯举着火折子冲上来，火苗刚碰到黑絮，就像掉进了油锅里，"轰"地窜起老高。
"用艾草！"慕凡尘大喊，"艾草能破阴邪！"
王伯立刻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得蓬松的艾草。他撒出一把，青烟腾起，黑絮像被烫到似的乱扭。张婶跟着撒出半袋花椒，辛辣的气味弥漫开来，黑絮蜷缩成更小的团，发出呜咽。
"往灶房跑！"慕凡尘拽着李二狗往村里冲，"把所有的锅都烧起来！"
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往家跑。王阿婆把压箱底的菜籽油全倒进大铁锅，架在灶上；张婶把腊肉、香肠全挂在房梁上，用火钳拨了拨柴火；小娃娃们举着火把，把火星子往黑絮堆里扔。
慕凡尘冲进自家灶房，火折子刚点着，就听见"轰"的一声——药铺的后墙塌了个窟窿，黑絮像潮水般涌进来。他抄起破劫剑迎上去，剑刃却被黑絮缠住，费了好大劲才挣脱。
"小尘哥！"
李二狗举着燃烧的草绳冲过来，草绳上的火星子溅在黑絮上，"刺啦"一声烧出个洞。慕凡尘趁机挥剑，黑絮被劈成两半，却又像活物似的合在一起。
"它们在吸收人气！"敖清的银锤砸在黑絮上，"快退！"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黑絮突然凝成条蛇形怪物，张开满是利齿的嘴，首扑最近的张婶。张婶吓得瘫坐在地，怀里的火把"啪"地掉在地上。
"小心！"
慕凡尘扑过去，把张婶推开。怪物的利齿擦着他的胳膊划过，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奇怪的是，血珠落在怪物身上，竟发出"滋啦"的响声，像滴进了滚油里。怪物尖叫着后退，身上冒起青烟。
"原来......"慕凡尘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我的血能伤它。"
李二狗也反应过来，咬破手指按在药锄上。药锄上的血珠滴在黑絮上，立刻烧出个焦黑的窟窿。王伯举着燃烧的木棍冲上来，木棍上的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黑絮碰到火星就蜷缩成灰。
"原来人间烟火......"敖清望着漫天的火星，突然笑了，"就是最好的法器。"
村民们越聚越多。王阿婆端着热粥，把粥泼在黑絮上；老木匠举着刨子，用锋利的木片割向黑絮；小娃娃们把刚烤好的红薯扔过去，滚烫的红薯皮烫得黑絮首跳脚。
黑絮渐渐退了。它们像被踩碎的烟灰，顺着风往村外飘，最后消失在暮色里。
"走了？"李二狗瘫坐在地上，"不会再来了吧？"
"不会了。"慕凡尘擦了擦刀上的血，"它们怕的不是剑，是热乎的粥，是烤红薯，是王阿婆的姜茶。"他望着围过来的村民——张婶在给他包扎伤口，王伯在递水，李二狗举着药锄比划刚才的战斗，连小娃娃都把最后半块烤红薯塞给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小尘哥，你看天上！"
不知谁喊了一声。慕凡尘抬头，只见北边的云己经散了，露出漫天星斗。最亮的那颗北极星下，有团淡金色的光在闪烁，像朵开在夜空中的花。
"那是......"敖清眯起眼。
"是五灵珠的光。"慕凡尘摸了摸怀里的玉珏，"它在笑。"
夜渐深了。村民们各自回家，灶膛里的火还烧着，映得窗纸一片暖红。慕凡尘坐在药铺门槛上，看李二狗往门框上挂新的草环——这次里面塞了灶王爷的香灰和王阿婆的艾草。
"小尘哥。"李二狗突然说，"我今天砍柴时，在老槐树下发现个洞。"他从怀里掏出块玉牌，"你看，刻着'娲皇宫'三个字。"
慕凡尘接过玉牌。玉牌泛着温润的光，和娲皇宫泥像前的供桌材质一模一样。他想起泥像说的话："她在每个为彼此活着的人心里。"
"明天我们去看看。"他说。
"好。"李二狗点头，"顺便带点新晒的桂花，给王阿婆做桂花糕。"
风掠过晒谷场，卷起几片桂花瓣。慕凡尘望着满村的灯火，突然明白：所谓人间烟火，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是王阿婆熬的热粥，是李二狗编的草环，是王伯修的药锄，是所有这些平凡人，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在大地上刻下的温暖印记。
而这样的印记，永远不会被魔煞吞噬，永远不会被黑夜淹没。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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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以秋日村景为背景，通过"魔煞黑絮袭击"事件深化"人间烟火即守护"的核心主题；村民自发用生活物品对抗邪祟的细节，强化平凡力量的伟大；北极星光与娲皇宫玉牌的线索，为后续"女娲遗迹再探"与"终极封印巩固"埋下伏笔；结尾温馨的日常场景，呼应"烟火不灭"的核心思想，同时以"新发现的玉牌"制造新的探索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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