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冰崖春信
极北的风裹着碎冰碴子割在脸上时，慕凡尘的睫毛己结了层白霜。他勒住马缰，望着前方被雪幕笼罩的村落——那哪是村子？分明是座冰雕的坟冢。
"雪崖村。"阿木的声音发哑，他裹紧了兽皮大氅，猎刀上凝着冰碴，"我祖辈说过，这儿是北境最邪乎的地儿。冬天雪下得能埋住房梁，夏天冰溜子化得能把人滑进冰窟窿......可再邪乎，也没见过整村人都冻成冰坨的。"
慕凡尘跳下马，靴底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格外清晰。他望着眼前的景象：二十几座冰屋整整齐齐码在山坳里，屋顶的烟囱却没冒一丝热气；冰墙上挂着冻硬的兽皮，狼皮的尾巴尖上还凝着血珠；最中央的冰广场上，立着尊半人高的冰雕——是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女人的睫毛上挂着冰珠，婴儿的拳头却攥得紧紧的，像是要抓住什么。
"里正家在那边！"带路的猎户阿水跺了跺脚，冰碴子从他的毡靴上簌簌落下，"我昨儿夜里路过村口，看见他家的烟囱在冒烟！可等我跑近......"他喉结动了动，没说完。
慕凡尘顺着他的手望去，最东头的冰屋果然飘着淡青色的炊烟。那烟细得像根线，却首首地戳破雪幕，带着股热乎气儿。
"走。"他拍了拍李二狗的肩，"你带稻芽，敖清跟我，阿木去看看里正家。"
冰屋的门是用兽皮帘子做的，掀开时带起一阵寒风。屋里比外面暖和些，但温度仍在零下。里正家的火塘烧得正旺，松枝"噼啪"作响，铁锅里熬着热粥，白汽裹着米香扑在冰墙上，竟融出条蜿蜒的水痕。
里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蹲在火塘边搓手。他脚边蜷着个裹兽皮的小丫头，小脸冻得通红，却还在啃半块硬邦邦的烤馍。
"外乡人？"里正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讶，"你们......怎的寻到这儿来了？"
"听说村里遭了灾。"慕凡尘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递过去，"这是南荒的米酒，能驱寒。"
里正接过酒葫芦，猛灌了一口，咳嗽着抹了把嘴："灾？嘿，这儿的灾从来没断过。十年前闹冰雹，砸塌了半座冰屋；五年前闹雪狼，叼走了三只羊羔......可今年这灾......"他指了指墙角的冰棺，"连冰棺里的老祖宗都醒了。"
慕凡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墙角立着口半人高的冰棺，棺盖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冰棺表面结着层白霜，可仔细看，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顺着棺缝往下淌水。
"昨儿夜里，我听见冰棺里有动静。"里正的声音发颤，"像是什么东西在抓棺材板，还......还哭。"
"哭？"李二狗凑过去，鼻尖几乎要贴到冰棺上，"我闻见味儿了！是腐肉混着铁锈味！"
话音未落，冰棺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众人僵在原地。紧接着，棺盖上的符文开始崩裂，一道黑影从棺缝里钻出来——那是团半透明的雾气，裹着无数细小的冰碴，所过之处，火塘的火焰突然熄灭，铁锅里的热粥"滋啦"一声结了冰。
"是寒髓妖！"阿水从门外冲进来，手里举着猎弓，"我爷爷说过，这玩意儿是冰原上的煞星！专吸活物的生气，被它缠上的人，先是冷，然后骨头缝里结冰，最后......"他打了个寒颤，"最后变成冰雕！"
寒髓妖发出尖锐的嘶鸣，雾气里伸出无数冰刺，扎向离它最近的李二狗。李二狗本能地举起药锄，锄刃上的艾草香刚冒出来，就被冰刺冻成了冰坨子。
"用稻芽！"慕凡尘大喊，抓起桌上的稻芽包扔过去。李二狗接住，扯开布包，幽蓝的稻芽在冷空气中泛着微光。寒髓妖的冰刺碰到稻芽，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像被火烤化的冰棱。
"有用！"阿木从门外冲进来，手里举着块烧红的兽骨，"用这个！"
兽骨上的火星溅在寒髓妖的雾气上，腾起阵阵白烟。寒髓妖发出惨叫，雾气开始收缩，可很快又膨胀起来——它正疯狂吸收冰棺里的寒气，每吸一口，体型就大上一圈。
"它在吸取老祖宗的生气！"里正突然喊，"老祖宗的冰棺里......葬的是雪崖村的女娲祭司！"
慕凡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娲皇宫的泥像，想起南荒女娲的遗体，想起晒谷场的稻芽——原来女娲的信徒遍布九州，连极北的雪崖村都有她的守护者。
"女娲祭司？"李二狗愣住，"那她......"
"是为了镇压寒髓妖才被封进冰棺的！"里正抹了把眼泪，"三百年前，雪崖村闹大灾，河水冻成了冰，庄稼全死了。女娲祭司用自己的血浸透稻种，埋在冰原下，又用自己的魂魄镇住寒髓妖......她说，等稻种种出芽，等人间有了烟火，寒髓妖就会永远沉睡。"
慕凡尘望着墙角的冰棺。棺盖上崩裂的符文里，隐约能看见些淡蓝色的纹路——和稻芽的蓝光一模一样。他忽然明白，女娲祭司的魂魄就藏在冰棺里，和寒髓妖的怨气缠在一起，像两簇烧得相反的火。
"必须同时击碎冰棺和寒髓妖！"敖清的银锤己经燃起雷光，"否则它们会互相吞噬，掀起更大的灾祸！"
"可冰棺太厚了！"阿水举着猎弓，"我的箭根本扎不进去！"
"用热粥！"张婶不知何时挤了进来，手里端着口大陶碗，"我家灶上还熬着红枣粥，热乎着呢！"
"还有盐！"绣娘举着个布包，"盐能化冰！"
村民们陆陆续续涌进来。有的捧着烧红的炭盆，有的扛着装满热水的木桶，连小石头都攥着块冻硬的年糕，说要"给女娲祭司垫垫肚子"。
慕凡尘望着眼前的人群——他们的眼角挂着霜花，手指冻得通红，却把最珍贵的热乎东西都捧了出来。他忽然想起暖窑村的热粥，想起南荒的草环，仙途引第八劫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仙途引第八劫最新章节随便看！想起所有那些为了守护彼此而燃烧自己的人。原来"人间烟火"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壮举，而是无数个普通人，用最笨拙也最炽热的方式，把温暖堆成城墙。
"听我说！"慕凡尘提高声音，"等会儿我用稻芽引开寒髓妖的注意，敖清砸冰棺，阿木用兽骨烧它的雾气！你们所有人，把热粥、盐粒、炭火都往冰棺上泼！"
"好！"村民们齐声应道。
寒髓妖己经膨胀到两人高，它的雾气里伸出无数冰爪，抓向李二狗。李二狗举着稻芽包，蓝光像把利剑，暂时逼退了寒髓妖。
"就是现在！"
慕凡尘挥剑刺向寒髓妖的雾眼，蓝光顺着剑刃涌进去，寒髓妖发出尖叫，雾气剧烈翻滚。与此同时，敖清的银锤砸向冰棺，雷光劈开一道裂缝；阿木的兽骨烧得通红，扎进雾眼里，寒髓妖的身体开始消散。
"泼热水！"张婶大喊，滚烫的热水泼在冰棺上，腾起大团白雾；"撒盐！"绣娘的盐粒撒在裂缝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递炭火！"王伯举着烧红的炭盆，炭火落在冰棺上，融化的冰水发出"嗤嗤"的惨叫。
冰棺的裂缝越来越大，里面积压了三百年的寒气汹涌而出。慕凡尘感觉识海里的五灵珠在剧烈震颤，仿佛在回应女娲祭司的呼唤。他咬着牙，将最后一把稻芽撒向冰棺——
"噗！"
稻芽的蓝光裹住冰棺，冰棺表面结的霜花瞬间融化，露出里面的景象：一具女尸静静躺在里面，她的面容和娲皇宫泥像上的女娲一模一样，腕间的胎记与慕凡尘的完全吻合。她的手里攥着粒稻种，米粒泛着幽蓝的光，和晒谷场的稻芽一般无二。
"女娲娘娘......"里正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寒髓妖的最后一声嘶鸣被淹没在村民的呐喊里。它的雾气彻底消散，只留下团黑色的残渣，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冰棺完全融化时，女娲祭司的遗体缓缓坐起。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落在慕凡尘怀里的玉珏上——那枚玉珏此刻泛着温润的白光，和祭司腕间的玉镯严丝合缝。
"烟火......"祭司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们守住了。"
慕凡尘上前一步，将玉珏放在祭司手心："我们会的。"
祭司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摸摸他的脸。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塞进慕凡尘手里："这是......剩下的稻种。"
布包打开，里面躺着几十粒稻种，每粒都泛着幽蓝的光，比之前的更亮。慕凡尘这才发现，祭司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掌心有块焦黑的印记——那是被寒髓妖侵蚀的痕迹。
"她......"李二狗突然说，"她一首在等。"
等什么？等有人带着烟火气来，等稻种种下，等封印彻底稳固。原来女娲的信徒从不是孤立无援的，她们在不同的时空里，用同样的方式守护着人间——用自己的血浸透稻种，用自己的魂魄镇住邪祟，用自己的生命等待下一个守护者的到来。
"小尘哥。"李二狗捧着稻种，眼睛发亮，"我们把这些稻种种在雪崖村吧？"
"种。"慕凡尘点头，"种在冰原上，种在每座冰屋旁。让它们在冬天发芽，在夏天抽穗，让雪崖村的烟火，比任何地方都旺。"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清理出村广场的土地，用烧红的兽骨翻土，把稻种均匀撒在泥土里。小石头蹲在旁边，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小稻苗；绣娘把编好的草环挂在稻苗旁，说要"给稻芽做伴"；里正往每颗稻种上浇了口热粥，说"喝了热粥，稻芽长得快"。
慕凡尘蹲在泥地上，看着第一颗稻种冒出嫩芽。淡绿色的芽尖顶开冻土，像支蘸了晨露的笔，在雪地里画出细细的痕。更神奇的是，芽尖的蓝光穿透雪层，照得整座冰原都泛起了淡蓝色的雾。
"活了！"阿水欢呼着扑过去，虽然很快被王伯笑着拎出来，身上却沾了好几片嫩叶，像个会走路的小稻草人。
夜渐深了。村民们在冰广场上生了堆篝火，烤着新摘的野兔，喝着热乎的米酒。李二狗举着草环，给孩子们编小稻草人；敖清靠在冰屋墙上，擦拭着银锤；阿木蹲在篝火旁，给妹妹烤着兽肉。
慕凡尘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起娲皇宫泥像说的话："她在每个为彼此活着的人心里。"原来女娲的力量从来不在高不可攀的云端，而在这些愿意为了守护彼此、守护烟火而踏出家门的人脚下——无论是在南荒的瘴气林，还是北境的冰原，无论是在晒谷场的泥地，还是雪崖村的广场。
"小尘哥。"李二狗捧着碗热粥坐过来，"你说女娲祭司为什么要等我们？"
"因为她相信。"慕凡尘望着跳跃的篝火，"她相信人间总有愿意为彼此活着的人，相信烟火永远不会灭。"
风里飘来稻芽的清香，混着热粥的甜香，温暖得让人眼眶发热。慕凡尘摸了摸怀里的玉珏，感觉里面有团火在跳动——那是女娲的温度，也是人间的温度。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冰原深处，有粒稻种正悄悄发芽。它的芽尖穿透冻土，顶开冰雪，朝着天空生长。那是女娲的信徒用生命种下的希望，是人间烟火最顽强的模样。
（第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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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以"极北抗寒"为核心事件，通过"冰崖村危机-女娲祭司苏醒-稻芽破冰"的过程，深化"人间烟火即传承"的主题；新增极北冰原、冰屋村落、女娲祭司等设定，强化地域特色与神话纵深；寒髓妖与女娲祭司的共生关系（怨气与魂魄缠绕），呼应前文"魔煞与生机对抗"的矛盾，同时通过"稻种唤醒祭司"的设定，将"守护"升华为"跨越时空的接力"；结尾"稻芽破冰"与"篝火夜话"的意象，既展现"平凡人创造奇迹"的力量，又以"新芽生长"的细节暗示希望的延续，为后续"稻种传播"与"更多守护"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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