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冰磷鬼火
长白山的雪粒子裹着松脂香钻进衣领时,慕凡尘的兽皮大氅己结了层白霜。他踩着没膝的深雪往部落里走,头顶的鱼皮帐篷挂着串兽骨风铃,风一吹便"咔啦咔啦"响成一片——可那铃声里带着股说不出的空洞,像被抽干了魂魄的骨笛。
"阿兄!"扎着鹿皮头绳的小猎手阿勇从帐篷后跑过来,手里举着串冻硬的野莓,"我阿娘说,今儿夜里要祭'火塘神',您带的盐巴够不够?"
慕凡尘接过野莓,指尖触到鹿皮头绳的瞬间,心头一紧——这头绳的纹路不对,本该是渔猎部落传统的"鱼跃龙门",可此刻却成了团模糊的白霜,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阿勇,你阿娘呢?"他抬头问。
"在火塘屋!"阿勇指了指部落中央的木构火塘,"阿娘说要去取'火种匣',可我刚才看见......"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看见火塘屋的门帘在抖,像有啥东西在里面......"
慕凡尘顺着他的手望去,火塘屋的桦树皮门帘被雪压得低垂,门楣上挂着的兽骨图腾——那是用熊骨刻的"火鲤",本该泛着油光,此刻却结着层薄冰,像被冻住的活物。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珏,五灵珠在里面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走。"他拍了拍敖清的肩,"你带玄铁剑,李二狗跟我,阿勇带路。"
火塘屋的木门"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冻硬的兽骨上。慕凡尘推开门,寒气裹着松木香扑面而来。正中央的火塘结着层黑冰,塘里的余烬早灭了,只余下几根焦黑的松枝;墙根的兽皮褥子蜷成一团,上面沾着暗褐色的血渍;最里面的木柜上,摆着个雕满鱼纹的兽皮匣——那是渔猎部落的"火种匣",世代用来保存族火的火种。
"阿嫂?"他喊了一声。
"在这儿。"
声音从木柜后传来。慕凡尘绕过去,看见个穿鹿皮裙的老妇人坐在鹿皮凳上,正捧着个缺了口的陶碗。她的白发梳成"鱼尾髻",银饰却没戴——平日里,她总戴着至少两串银鱼项圈,此刻却空着脖颈,像少了魂。
"阿兄,是慕大哥!"阿勇从门外挤进来,"阿嫂,您怎么不戴银饰?"
老妇人抬头,慕凡尘被她的眼睛惊住了——那根本不是活人的眼睛,瞳孔泛着浑浊的灰,眼白里爬满血丝,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啃噬过。她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染血的牙齿,笑声像砂纸擦过兽骨:"你们来晚了......火种匣早被我吃了,火塘神早该走了......"
"阿嫂!"阿勇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您说什么胡话?火种匣在木柜上,您昨天还说要给族里的小娃儿们讲'火鲤跃冰'的故事......"
老妇人的手腕冷得像块冰,皮肤下凸起的血管泛着青紫,像是被毒蛇缠过。她甩开阿勇的手,陶碗"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血渍"滋啦"一声冻成冰。慕凡尘捡起陶碗,发现碗底刻着行小字:"火种传三代,鱼火永不灭"——那是他三年前在部落里见过的,阿嫂亲手刻的。
"是冰磷鬼!"一首沉默的李二狗突然拔剑,剑身上跃动着细碎的雷光,"我在长白山采药时见过!这东西是冰原里的怨魂,专啃食生灵的火种。被它缠上的部落,先是火塘灭,然后猎物绝,最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连人都活不成,全被冻成冰雕!"
阿勇突然捂住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阿嫂昨天还说,要给族里的小娃儿们编'火鲤'鱼风筝,说要等开春了,带他们去冰面上放......可今儿早,我翻遍储物间都没找到......"
慕凡尘心头一紧。他想起苗疆的银铃、江南的评弹、北境的火塘,原来魔主的残魂从来不是随机选目标——它专挑那些被人间烟火浸润的地方,用孤独和遗忘做养料,一点点啃噬掉最珍贵的温度。而渔猎部落的烟火气,藏在火塘的噼啪声里,藏在兽皮的纹路里,藏在"火鲤跃冰"的故事里,藏在阿嫂的鱼皮风铃里。
"阿嫂,您记得阿勇的鱼风筝吗?"慕凡尘蹲下来,握住老妇人的手,"您说要做九只,每只都画着不同的鱼纹,要给族里的小娃儿们当宝贝......"
老妇人的眼神晃了晃。她盯着慕凡尘掌心的鱼纹,眼泪突然涌出来:"岩宝......是岩宝那小子吗?他去年说要娶阿秀,说要给她打对'并蒂莲'银镯......"她的手指抠进鹿皮凳,"我昨天夜里梦见他了,他站在冰面上放风筝,风筝线断了,他喊着'阿嫂救我'......"
"阿嫂,岩宝在冰面上等您呢!"阿勇突然喊起来,"他说要给您送新编的鱼风筝,说......说他没忘记您教的'火鲤调'!"
老妇人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的眼泪滴在地上,竟渗进了深雪,腾起缕白汽。慕凡尘摸出怀里的玉珏,五灵珠在里面剧烈震颤,他知道,是时候了。
"敖清,破冰!"
敖清的玄铁剑化作一道雷光,精准刺进老妇人的眉心。只听"咔"的轻响,她眼底的黑雾突然翻涌而出,像条被抽了骨的冰蛇,在空中扭曲着发出尖啸。
"火种匣!"慕凡尘大喊,抓起木柜上的兽皮匣,"阿勇,唱《火鲤调》!"
阿勇抹了把眼泪,张开嘴。起初声音发颤,像漏风的兽笛。可唱到第二句时,他的声音突然清亮起来,像冰面下的暗流:"冰面裂,寒风起,火鲤跃冰破云翳......"
这是《火鲤调》,渔猎部落世代相传的冬猎歌谣。歌词里唱着火塘的火、兽皮的暖、冰面的滑,唱着"只要有火种在,渔猎部落就不怕冷"。
部落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回应。
"阿勇,接着唱!'鱼纹现,鱼鳍展,阿嫂给你编九只'!"是阿秀婶的声音,她端着碗热鱼汤从帐篷后挤进来,碗里的汤还冒着热气。
"阿勇,唱'火种传,火种续,族里小娃要记牢'!"是部落里的老猎人,他拄着根兽骨杖,白胡子上沾着雪珠。
"阿勇,唱'冰面化,春水涨,火鲤游进新希望'!"是族里最年幼的小娃儿,他举着根冻硬的芦苇管,鼓着腮帮子吹。
阿勇的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暖。冰磷鬼的黑雾被逼得节节败退,发出凄厉的尖叫。慕凡尘摸出玉珏,五灵珠的光透过玉石倾泻而出,照在兽皮匣上。匣上的鱼纹突然活了过来,像条金色的鱼,游走在木柜上,游走在火塘边,最后缠上冰磷鬼的黑雾。
"啊——!"冰磷鬼发出最后一声惨叫,黑雾彻底消散,只留下团黑色的残渣,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老妇人瘫坐在鹿皮凳上,大口喘着气。她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回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我怎么会......"
"是冰磷鬼选中了您。"慕凡尘蹲下来,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它看您最会唱《火鲤调》,最能记住渔猎部落的烟火气,就想把您变成它的傀儡,吞噬更多人的记忆。"
"可我不怕。"老妇人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个缺了口的陶碗,"我记得岩宝的鱼风筝,记得阿秀的热鱼汤,记得族里小娃儿的笑声。这些都是我的烟火,我的命。"她打开陶碗,里面是团未燃尽的火种,"等我重新点燃火塘,要让全部落的人都知道,渔猎部落的火,比冰磷鬼的冷还烈!"
阿秀婶把热鱼汤递过来:"阿嫂,我给您盛碗热汤!要加野山椒,加松蘑,加您最爱的山胡椒!"
老猎人扛起兽骨杖:"阿嫂,我带您去冰面!岩宝的风筝还挂在冰棱上,我帮您取下来!"
慕凡尘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起娲皇宫泥像说的话:"她在每个为彼此活着的人心里。"原来女娲的力量从来不在云端,而在这些愿意为了守护彼此、守护记忆而唱民谣的人心里——无论是在南荒的稻田,北境的雪原,西域的沙漠,江南的水巷。
夜渐深了。渔猎部落的篝火燃起来了,村民们围坐在火边,听着阿勇唱《火鲤调》。他的声音像春风,吹化了冰面的坚硬;像暖流,滋润了族人的心田。阿秀婶的热鱼汤飘着山胡椒的香,辣得人额头冒汗;老猎人举着兽骨杖,敲着节奏;小娃儿们举着芦苇管,吹得满脸通红。
慕凡尘摸了摸怀里的玉珏,里面的五灵珠还在轻轻震颤,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人间的温度。
"小尘哥。"李二狗捧着碗热鱼汤坐过来,"你说冰磷鬼为什么要破坏渔猎部落?"
"因为它怕热闹。"慕凡尘望着跳跃的火苗,"魔主残魂最怕的,就是人间的烟火气。它让火塘灭,让兽皮褪色,就是想让人心死,让人间没了声响......"
"那我们偏不让它得逞!"李二狗喝了口鱼汤,汤香味混着山胡椒的辣,"我们有阿嫂的《火鲤调》,有阿勇的鱼风筝,有会编鱼纹的阿秀婶,还有......"他掰着手指头数,"有会打猎的老猎人,有会煮热汤的阿秀婶,有会唱民谣的所有人,还有......"
"还有你。"慕凡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带的盐巴能驱寒,你记起的往事能暖心。"
风里飘来热鱼汤的鲜香,混着《火鲤调》的悠扬,温暖得让人眼眶发热。慕凡尘摸了摸怀里的玉珏,感觉里面有团火在跳动——那是女娲的温度,也是人间的温度。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长白山深处,有粒黑籽正悄悄裂开。它的裂缝里渗出灰黑色的雾气,朝着最近的部落飘去。那是魔主的残魂,它在寻找下一个目标,寻找下一个被人间烟火遗忘的角落。
但慕凡尘知道,只要人间还有愿意为彼此唱《火鲤调》的人,还有愿意为彼此编鱼风筝的人,还有愿意为彼此守着火塘的人,这烟火,就永远不会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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