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信浸着咸涩的风
七月的蝉鸣裹着暑气撞进窗户时，邱莹莹正蹲在客厅翻箱倒柜找防晒霜。汤伟的消息在手机屏幕上跳动：“实践队七点集合，别忘带标本夹。”她手忙脚乱地把笔记本、放大镜、密封袋塞进帆布包，最后摸出个铁盒——是上周在汤伟奶奶老房子里翻出的旧藤箱里的小物件，装着几颗晒干的茉莉花和半张泛黄的糖纸。
------
实践队的中巴车摇摇晃晃驶向海边时，邱莹莹望着窗外倒退的稻田，忽然想起汤伟昨晚在微信里发的照片：他蹲在海边礁石上，裤脚沾着海水，举着个玻璃罐，罐子里泡着只小螃蟹，配文是“给小邱的见面礼”。
“到了！”车停在一排蓝白相间的小木屋前，带队老师举着喇叭喊，“今天任务是潮间带生物调查，两人一组，注意安全！”
邱莹莹刚下车，就看见汤伟站在队伍最前面冲她挥手。他今天没穿校服，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正是奶奶给他做的那件，领口绣的茉莉花被阳光晒得发亮。
“我负责记录，你拿标本夹。”他把帆布包往她怀里塞，“里面有你爱吃的橘子软糖，还有……”他耳尖泛红，“昨晚烤焦的饼干，别嫌弃。”
邱莹莹打开包，果然在最底层摸到个油纸包，饼干边缘黑黢黢的，却散着甜丝丝的香气。她抬头看他，他正低头调试相机，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像片落在沙滩上的海浪。
------
潮间带的午后闷得人喘不过气。
邱莹莹蹲在礁石缝里，用镊子夹起只半透明的海蛞蝓，放进培养皿：“这是‘海兔’，体内有色素细胞，受刺激会变色。”汤伟举着相机在她旁边拍照，镜头里的她鼻尖沾着海水，发梢被风掀起一绺，在阳光下泛着蜜色。
“小心！”他突然拽住她的手腕。
一块碎浪拍在礁石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邱莹莹踉跄两步，却被他稳稳拉住。他的掌心带着薄茧，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像片被晒暖的珊瑚礁。
“谢、谢谢。”她心跳漏了一拍，瞥见他手腕上被礁石划了道红印，“你受伤了？”
“没事。”他低头用袖口擦了擦她的裤脚，“刚才没站稳，倒是你……”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要涨潮了！”带队老师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所有人立刻撤离到安全区！”
------
暴雨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邱莹莹跟着队伍往岸上跑，雨幕里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海浪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她的高跟鞋陷进泥里，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培养皿“啪嗒”摔在地上，海蛞蝓标本滚进了水洼。
“邱莹莹！”
汤伟的声音穿透雨幕。她抬头，看见他逆着人流朝她跑来，蓝衬衫被雨水浸透，贴在背上显出脊椎的轮廓。他蹲下来，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她头上：“别怕，我背你。”
“不用！”她慌忙去扶他，却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肩膀很宽，雨水顺着下巴滴在她脸上，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邱莹莹的手指揪住他衬衫的衣角，摸到一片潮湿的温热——是他刚才为了护她，后背全湿了。
“汤伟……”她的声音闷在他颈窝里，“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再废话，就把你扔进海里。”他故意板起脸，脚步却放得很慢，“你上次说想看荧光海，等雨停了，我们一定能找到。”
------
他们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躲雨。
邱莹莹抱着培养皿坐在折叠椅上，看汤伟蹲在帐篷门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什么。雨珠顺着帐篷布往下淌，在他肩头积成小水洼。
“画什么呢？”她凑过去。
他抬头，睫毛上沾着雨珠：“画你刚才摔倒的样子。”
邱莹莹的脸腾地烧起来。她瞥见他脚边的帆布包——自己的包敞开着，里面的橘子软糖撒了一地，还有那张半张的糖纸，被雨水泡得皱巴巴的。
“那是……”
“我奶奶说的‘定情信物’。”他突然说。
邱莹莹愣住了。
汤伟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糖纸，和她包里的那张严丝合缝：“小时候我总偷奶奶的糖，叠成小船给她看。她说‘等你长大，要给喜欢的人叠一船糖纸’。”他把两张糖纸叠在一起，“现在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所以什么？”她轻声问。
“所以……”他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小铁盒，正是奶奶老房子里的那个，“我想把我们的故事，都收进这个‘海信盒’里。”
铁盒打开，里面躺着他们在潮间带捡的海螺、被雨水打湿的海蛞蝓标本、还有半张写着“致汤伟的第19封信”的信纸——是她今早还没写完的。
“等雨停了，我们去捡贝壳好不好？”他指了指窗外的雨幕，“捡最大最漂亮的，串成项链送你。”
“好。”她笑着点头，目光落在他手腕的红印上，“但你得先处理伤口。”
------
雨停时，夕阳把海面染成了橘红色。
邱莹莹提着小桶，汤伟拿着镊子和放大镜，两人沿着沙滩慢慢走。退潮后的沙滩上，到处是闪着珍珠光泽的贝壳，还有被海水冲上来的珊瑚枝。
“看这个！”她蹲下来，捡起枚扇形的贝壳，“像不像月亮？”
“这个更好。”汤伟递来颗紫色的扇贝，“像不像你上次煮的紫薯粥？”
邱莹莹笑出声。她把贝壳放进小桶，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玻璃罐：“早上在老房子拿的，奶奶腌的糖蒜。”她晃了晃罐子，“给你当零食。”
汤伟接过罐子，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我奶奶说，糖蒜要配绿豆汤才好吃。”
“那我明天煮。”她脱口而出。
“好。”他望着她的眼睛，声音轻得像片海浪，“以后每个夏天，我们都一起煮绿豆汤，捡贝壳，写信。”
------
傍晚，实践队在海边生起篝火。
邱莹莹靠在汤伟肩头，看他被火光映红的侧脸。他的手里攥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他们今天捡的最大的贝壳，罐底沉着颗橘子软糖——是她偷偷放进去的。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奶奶的藤箱。”她轻声说，“里面有封信写着‘阿伟要永远记得，有些东西比成绩重要’。”
汤伟转头看她：“比如？”
“比如……”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唇，“比如现在。”
篝火噼啪炸开火星，映得两人的影子在沙滩上重叠。远处传来海浪的轻响，像首温柔的歌。
------
回小木屋的路上，汤伟突然停下脚步。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后是枚银色的贝壳项链，吊坠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QY。
“刚才在海边捡的贝壳。”他说，“我用小刀刻了字，可能不太好看……”
邱莹莹接过项链，指尖抚过刻痕。贝壳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像片凝固的海。
“很好看。”她踮脚吻了吻他的脸颊，“比任何宝石都好看。”
汤伟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戴上项链。他的手指擦过她的锁骨，带着海风的咸涩：“邱莹莹，我……”
“我知道。”她打断他，把额头抵在他额头上，“我也喜欢你。”
海浪的声音漫过来，裹着蝉鸣，裹着篝火的噼啪声，裹着两颗越跳越快的心脏。
------
深夜，邱莹莹躺在小木屋的上铺，听着楼下汤伟均匀的呼吸声，摸出手机给奶奶发消息：“奶奶，我今天捡了好多贝壳，还送了汤伟一张糖纸。他说，等秋天我们要一起种梧桐树，等冬天一起煮酒酿圆子，等明年春天……”
她顿了顿，写下最后一句：“等明年春天，我要告诉他，我从去年秋天就开始喜欢他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她床头的贝壳项链上。吊坠上的“QY”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句没说完的情话，正随着海风，飘向更远的远方。
作者“邱莹莹”推荐阅读《夏至未至之梧桐信》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8E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