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梧桐信写满毕业季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撞进二中校门时，邱莹莹正蹲在香樟树下捡最后一批梧桐叶。她的帆布包里己经装了半袋金黄的叶子，每片都仔细用旧杂志包好——这是她和汤伟的“毕业计划”：用收集的梧桐叶做一本纪念册，每一页夹一片叶子，再写一句专属的话。
“找得挺认真。”
熟悉的清润嗓音从身后传来。邱莹莹回头，看见汤伟抱着一摞课本站在香樟树下，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T恤——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总说“太普通”，却天天穿在里层。
“毕业册需要配图。”她晃了晃手里的叶子，“奶奶说，梧桐叶是时间的信笺，要挑最完整的。”
汤伟走到她身边蹲下，指尖轻轻抚过一片叶子的叶脉：“这片好，边缘没虫蛀。”他的指腹蹭过她的手背，像片被晒暖的梧桐叶，“对了，张老师说今天下午拍毕业照，你去不去？”
“去啊。”邱莹莹把叶子塞进帆布包，“小棠说要让林小棠站在最前面，说要‘碾压’隔壁班的班花。”
汤伟笑了，推了推眼镜：“她昨天还找我要了张拍立得，说要给奶奶寄张‘全班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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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二中操场的梧桐树下架起了相机。
邱莹莹站在第三排最右边，身旁的汤伟正低头帮她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像妈妈洗校服时用的肥皂。镜头里，她看见林小棠举着拍立得冲他们比耶，看见班长举着班牌笑出了虎牙，看见后桌的“小胖子”偷偷把校服拉链拉到下巴——这是他们高中最后一次合影，连风里都飘着离别的味道。
“咔嚓——”
相纸刚吐出来时，汤伟突然说：“等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片梧桐叶，轻轻别在邱莹莹耳后，“这样更像我们第一次见面。”
邱莹莹摸了摸耳后的叶子，想起去年九月清晨，他蹲在香樟树下帮她捡课本的模样。那时他的眼镜滑到鼻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像片落进她心里的梧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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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在学校大礼堂举行。
邱莹莹坐在第三排，看着主席台上的校长念毕业致辞。汤伟的手悄悄覆在她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袖口渗进来。她低头看他，发现他睫毛上沾着点泪——他很少哭，上次哭是奶奶住院时，他躲在楼梯间抹眼泪，被她撞见后还嘴硬说“风迷了眼”。
“下面有请高三（7）班学生代表发言。”
邱莹莹的手一抖。汤伟凑近她耳边：“是你。”
“我？”她瞪大眼睛。
“上周班会投票，全票通过。”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演讲稿，“我帮你改了三遍。”
邱莹莹望着台下的同学，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们在图书馆写信，汤伟说“有些话，要站在光里说出口”。此刻追光灯打在她身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礼堂里回响：“高中三年，我最感谢的人，是我的同桌汤伟。”
台下响起掌声。汤伟的眼睛亮得像星星，镜片后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教会我，数学题不是只有答案，解题的过程比结果更重要；他教会我，糖桂花要配热粥才甜；他教会我……”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教会我，喜欢一个人，要把‘我’写成‘我们’。”
汤伟站了起来。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盒，里面躺着三百六十五片梧桐叶——正好是他们相识的天数。每片叶子上都写着日期和一句话：“9月1日，她蹲在香樟树下捡课本，发梢沾着木棉絮”“10月5日，她给我煮了小米粥，甜得人心尖儿颤”“11月12日，她帮我捡掉落的练习册，手指冻得通红”……
“这些叶子，是我每天放学后去操场捡的。”他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尾音，“我想把和你有关的每一天，都做成标本。等我们老了，坐在摇椅上翻这本纪念册，还能想起今天——”
他举起一片叶子，叶背用金粉写着：“致邱莹莹的第365封信——我想和你一起，从毕业季走到人生季。”
邱莹莹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她想起奶奶的话：“最浓的情，不在信里，在锅碗瓢盆里，在一蔬一饭里，在每一个想和你一起走下去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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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礼结束后，两人在操场的梧桐树下拆纪念册。
邱莹莹翻到最后一页，是汤伟的字迹：“未来，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你说你想学园林设计，我想学建筑设计——我们可以一起画图纸，在校园里种满梧桐树，等它们长大，就在树下办婚礼。”
“那……”她抬头看他，“如果我考去南方呢？”
汤伟愣了愣，从口袋里掏出张机票：“我报了北京的大学，但买了两张票。”他把机票塞进她手里，“奶奶说，梧桐树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所以……”他望着她的眼睛，“我的家，在你身边。”
邱莹莹的手指轻轻抚过机票上的日期——九月十五日，正是他们相识的第七年。她想起去年冬天他在医院陪奶奶，想起春天他们在紫藤架下写诗，想起夏天在海边捡贝壳，想起秋天他们在老房子整理旧物。原来所谓永远，不过是无数个“今天”的叠加，是此刻的风，此刻的桂香，此刻他掌心的温度。
“汤伟。”她踮脚吻了吻他的脸颊，“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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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傍晚，夕阳把梧桐叶染成了橘红色。
邱莹莹和汤伟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分享一罐糖桂花。她的帆布包装着收集的梧桐叶，他的背包里塞着给奶奶的礼物——是她亲手织的围巾，藏青色的毛线，针脚歪歪扭扭，却暖得像团火。
“奶奶说，等你去了北京，她要给你寄自己腌的酱菜。”汤伟咬了口桂花糕，“她说‘小邱这丫头，手巧，会织毛衣，会煮粥，得好好待她’。”
邱莹莹笑了。她想起上周给奶奶打电话，老人拉着她的手说：“阿伟这孩子，从小就不会说话，可他的心啊，早给你掏干净了。”
“对了。”汤伟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这是奶奶让我转交给你的。”
盒子里躺着枚银色的胸针，形状是两片交叠的梧桐叶，叶脉处刻着细小的字：“赠邱莹莹——愿我们的信，从毕业季写到人生季，从青春写到永远。”
邱莹莹把胸针别在校服领口。风掀起她的裙摆，吹落几片梧桐叶，其中一片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看见叶背用铅笔写着：“致邱莹莹的第366封信——今天，我想和你一起，写下永远的第一笔。”
汤伟的手覆在她手背上。他的掌心带着夕阳的温度，像片被晒暖的梧桐叶。
“邱莹莹。”他说，“我们明天就去拍婚纱照吧？就穿校服，背景是你最爱的梧桐树。”
她笑着点头，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远处传来蝉鸣，混着梧桐叶的沙沙声，像首温柔的歌。
而在他们脚边，那棵老梧桐正悄悄舒展枝桠，新抽的嫩芽上凝着的露珠里，映着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现在，一个是未来，都是属于他们的、永远不会褪色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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