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苑内，夜凉如水。
刚刚经历了一番彻底清扫的庭院，显得空旷而寂寥，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灯笼悬在廊下，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
苏清离就坐在这片昏黄的光影之下，面前是一张冰冷的石桌，桌上一杯清茶，热气袅袅。
她没有看那杯茶，目光只是平静地投向庭院的入口，仿佛在等待一个注定会到来的客人。
春桃站在她的身后，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小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她不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极轻。
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焦臭味，那是从后院深处顺着夜风传来的，提醒着每一个人，今夜曾发生过何等可怕的事情。
终于，一阵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两名身材高大的护院，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将一个浑身、不住发抖的人影拖了进来，然后“噗通”一声，毫不客气地扔在了苏清离的面前。
来人正是赵武。
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和汗臭，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那张平日里还算机灵的脸，此刻己经没有半分血色，只剩下死人般的灰白。
他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野兽般的恐惧，瞳孔涣散，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他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焦臭，他知道，他的同伴王成，正在以一种他所能想象到的最惨烈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现在，轮到他了。
赵武瘫在地上，却没有求饶，因为极度的恐惧己经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知道，自己死定了。
苏清离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开口。
她任由那冰冷的沉默，和空气中那股代表着死亡的焦臭味，一点一点地，将赵武最后的一丝心理防线彻底碾碎。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首到赵武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苏清离才终于缓缓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她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眼前跪着的不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罪奴，而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赵武。”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在这死寂的庭院中，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赵武的耳膜。
“王成的下场，你都看到了？”
赵武浑身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磕进冰冷的石板里，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呜咽。
苏清离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陈述着事实。
“散播谣言，动摇人心，是为不忠。”
“公然抗命，冲撞家主，是为不敬。”
“按照苏家的家规，这两条，每一条都足以让他死上一次。”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麻烦。”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落在赵武那剧烈起伏的后背上，眼神冰冷。
“所以，我让他死得很干净。”
“没有尸首，没有坟墓，甚至连一点骨灰都不会留下。”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王成的人，他就像一阵青烟，散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明白吗？”
赵武的身体，己经抖得不成样子，他疯狂地点着头，额头在坚硬的石板上磕得“砰砰”作响，鲜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苏清离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这寂静中却如同惊雷。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事。”
“你与王成同罪，论理，也该是与他一样的下场。”
赵武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然而，苏清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不过……”
苏清离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玩味。
“我今天下午，似乎听厨房的张大娘提过一嘴。”
“说你家中的老母亲，最近咳疾又重了，夜里常常咳得喘不上气。”
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开局一具尸体：毒医嫡女她杀疯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赵武猛地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想不通，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怎么会知道他那卑贱的母亲的病情？
苏清离没有看他，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听说，城南的‘回春堂’，来了一位专治肺病的老大夫，一副药就要二两银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还有你那个儿子，叫……赵宝，是吗？”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狠狠劈中了赵武的灵魂。
他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苏清离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我听教习府里杂役的李西说，你这个儿子，很聪明，三字经己经能通篇背诵，比许多富家子弟还要机灵。”
“你时常跟人说，你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能让他出人头地，将来不要再像你一样，做一个任人打骂的奴才。”
“我说的，对吗？”
赵武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决堤了。
他想不通，他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这位大小姐，对他家里的事情，对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竟会了解得如此一清二楚？
这己经不是审问了。
这是一种近乎神明般的、洞悉一切的审判。
他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深、更浓的敬畏所取代。
就在此时，只听“当啷”一声，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被苏清离随手扔在了赵武的面前。
袋口松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这里是一百两。”
苏清离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静无波的语调。
“拿去，给你母亲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
“剩下的，给你儿子买新衣，买笔墨纸砚。”
赵武彻底呆住了，他看着那袋银子，又看看苏清离，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小姐……您……您这是……”
“我给你一个选择。”
苏清离缓缓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清冷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从今天起，做我的一条狗。”
“一条忠心耿耿，只听我一个人命令的狗。”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让你咬谁，你就咬谁。”
“作为回报，你母亲的病，我来治。”
“你儿子的前程，我来给。”
“明年开春，我会让他进入苏家的族学，与我的弟弟们一同读书识字。”
“将来他若有出息，我便保举他入仕为官，脱去奴籍，光宗耀祖。”
“他若资质平平，我也会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你，”苏清离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诱惑，“你将不再是那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外院管事。”
“你将是我安插在尚书府最底层，最黑暗处的一双眼睛，一对耳朵。”
“你以前失去的，我会加倍让你拿回来。”
一个是被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一个是母亲康健，儿子前程似锦，自己也能扬眉吐气。
地狱与天堂，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赵武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与激动。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明明身形纤弱，可在他的眼中，却比神佛还要耀眼，比阎罗还要可畏。
他知道，这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机会。
“扑通！”
赵武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苏清离，磕下了他这辈子最重、最响的一个头。
石板之上，血迹晕染开来。
他抬起头，那张满是血污与泪水的脸上，己经没有了丝毫的恐惧与犹豫，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赌上一切的狂热与忠诚。
他用嘶哑的、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发出了他重获新生的誓言。
“奴才赵武，叩谢大小姐不杀之恩，再造之德！”
“从今往后，奴才这条贱命，便是大小姐的！”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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