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碾过初冬荒芜的原野。车厢内暖气开得足，隔绝了窗外的严寒，却隔绝不了那份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凝重。
我靠窗坐着，身上裹着燕綏之命人准备的银狐裘大衣，奢华保暖，却仿佛带着旧日牢笼的影子。他坐在我对面，闭目养神，线条冷硬的侧脸在晃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沈砚则在另一侧，翻阅着一份文件，眉头微蹙。
自林家镇出发己三日，一路北上，景致愈发苍凉萧瑟。战争的创伤在这片土地上随处可见——废弃的村落，焦黑的土地，偶尔还能看到远处地平线上未散的硝烟。
我们此行，并未大张旗鼓。车队伪装成商队，路线也几经变更，力求隐秘。但我知道，平城那边，无数双眼睛早己盯上了这趟归程。燕綏之“死而复生”，携新得的力量归来，无疑将在本就暗流汹涌的北地权力中心，投下一颗巨石。
“还有半日，便进入平城地界了。”韩烬从前排转过头，低声汇报，眼神警惕。他的腿伤己无大碍，此刻全神贯注于沿途安保。
燕綏之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冷冽，不见半分长途跋涉的疲惫。“……传令下去，所有人提高警惕。进入平城地界后，按第三套方案行进。”
“是！”韩烬领命，立刻通过车内隐秘的通讯设备下达指令。
沈砚也放下文件，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锋芒：“树欲静而风不止。督军此番归来，怕是有人要坐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车队前方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和密集的枪响！
“敌袭！保护督军和夫人！”韩烬的怒吼声在通讯器里炸开！
我们所乘的车辆猛地一震，司机反应极快地操控方向盘，险险避开前方一辆被炸得侧翻的护卫车！
透过车窗，我看到前方山路拐弯处，不知何时设置了路障，数十名穿着杂乱、却手持制式武器的匪徒正依托地形，疯狂地向车队倾泻子弹！火力凶猛，绝非普通土匪！
“是冲我们来的！”沈砚眼神一冷，“看手法，像是被收买的溃兵或者……专业杀手。”
燕綏之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被触怒的、修罗般的森然杀气。他一把将我按低在座椅下，同时自身己如猎豹般迅捷地抽出了随身配枪！
“待在车里，不要动！”他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话音未落，他己猛地踹开车门，借着车体掩护，抬手便是两枪！
“砰！砰！”
远处两名探出身子的匪徒应声倒地，枪法精准狠辣！
几乎同时，影十七带领的行动队员以及燕綏之的贴身卫队也己迅速展开反击。他们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虽遭突袭，却丝毫不乱，依托车辆组成防线，与匪徒激烈交火。
子弹呼啸着打在车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车窗玻璃被流弹击中，蛛网般裂开。我蜷缩在座椅下，能闻到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奇异的是，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是因为经历过林家镇更凶险的局面？还是因为……知道那个男人正在外面浴血奋战？
我悄悄抬起头，透过破裂的车窗缝隙向外望去。燕綏之的身影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动作矫健得完全不像一个重伤初愈的人。他手中的枪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点射，都必有一名匪徒倒下。那份在战场上磨砺出的、融入骨血里的杀伐之气，令人心旌摇曳。
沈砚不知何时也拿出了手枪，他没有贸然下车，而是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偶尔会通过通讯器向影十七下达指令，调整部署。
战斗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在燕綏之亲自带队的一次迅猛反冲锋下，匪徒的防线终于被撕裂。残余的匪徒见势不妙，开始仓皇溃逃。
“追！留活口！”燕綏之冷声下令。
卫队和行动队员立刻追击而去。
战场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燃烧车辆的黑烟和满地狼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燕綏之收枪，快步回到车边，拉开车门。他额角沾着些许硝烟和血迹，墨蓝色的军服上也染了尘污，但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没事？”他上下打量着我，确认我安然无恙，紧绷的下颌线条才微微松弛。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看着他肩胛处似乎因剧烈动作而微微渗血的绷带痕迹，心中一紧，“你的伤……”
“……无妨。”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
这时，韩烬带着一名被俘的、腿部中弹的匪徒头目过来。
“督军，问出来了，是城防司令部副参谋长，赵阎王的人！”韩烬语气沉郁，“赵阎王放出话来，绝不能让您……活着回到平城！”
赵阎王？我记起这是平城旧派军阀中一个以残暴著称的将领，手握部分城防部队，素来与燕綏之不和。
燕綏之眼中寒光乍现，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赵阎王？很好……看来这平城……是迫不及待……要给我准备……‘接风宴’了。”
他看向北方平城的方向，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
“清理战场，继续前进。”他下令，声音不高，却带着席卷一切的杀伐决断，“我倒要看看……这平城……还有多少……牛鬼蛇神！”
车队再次启动，绕过残骸，继续向着那座笼罩在权力迷雾中的城池驶去。
归途的第一支暗箭，己被斩落。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平城，正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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