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日本特务的踪迹后，韩烬的神情绷紧到了极致。他不再有任何喘息，背负着我，以近乎透支的方式在密林中穿梭，力求尽快拉开与潜在敌人的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枝叶和泥土的气息，但似乎还有一种无形的、冰冷的杀机在悄然蔓延。我的脚伤依旧疼痛，高烧虽退，但虚弱感如影随形。趴在韩烬背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骤然加快的心跳。
“他们……离我们很近吗？”我压低声音，几乎是在他耳边气音询问。
“痕迹很新。”韩烬言简意赅，脚步不停，“我们不能停。”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们。就在我们试图绕过一片特别茂密的荆棘丛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枯枝被踩断的清脆声响！
不是动物！动物的脚步不会这么重，这么……刻意！
韩烬的反应快如闪电！他几乎是瞬间侧身，将我连同他自己一起，猛地藏入旁边一丛巨大的、根系虬结的古树之后，同时右手己悄然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
我们屏住呼吸，紧紧贴着粗糙的树皮。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压低的、用日语交谈的声音！至少有两个人！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们真的追上来了！而且近在咫尺！
透过树根的缝隙，我能隐约看到两个穿着土黄色便装、但脚下踩着明显制式军靴的男子身影。他们手持着步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其中一人正指着我们刚才打算经过的方向，似乎在说着什么。
距离太近了！近到几乎能闻到他们身上淡淡的烟草和枪油味！
韩烬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神冰冷如刀，计算着出手的时机和角度。一旦被发现，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他还要分心保护我！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那两个日本特务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目光几次扫过我们藏身的古树，似乎有所迟疑。最终，他们交谈了几句，选择了另一个方向，脚步声渐渐远去。
首到确认他们真的离开了，韩烬才缓缓松开了按枪的手，但他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我更是虚脱般软倒，靠着树根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恐惧感阵阵袭来。
“他们……没发现我们？”我声音发颤。
“发现了痕迹，但不确定我们的具置和人数。”韩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们很谨慎，不想打草惊蛇。但我们不能再沿这个方向走了。”
他迅速做出决断，背起我，朝着与日本特务行进方向完全相反的、更加陡峭难行的山坡爬去。这意味着我们偏离了原定的汇合路线，前路更加渺茫，但这是唯一避开眼前杀机的方法。
接下来的路途更加艰辛。陡峭的山坡让韩烬每一步都异常吃力，有几次脚下打滑，碎石滚落，险象环生。我的脚踝在颠簸中再次传来剧痛，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饥饿和干渴如同附骨之疽。我们找不到水源，仅有的几个野果根本无法果腹。韩烬的嘴唇干裂起皮，眼神也因为疲惫和缺水而显得有些黯淡，但他背着我前行的步伐，却始终没有停下。
黄昏再次降临。我们躲在一个狭窄的石缝里，分享着最后一点清水。
“韩副官，我们……还能找到援兵吗？”我看着外面逐渐暗淡的天光，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偏离了路线，后有追兵，缺粮少水，燕綏之生死不明……希望似乎正一点点熄灭。
韩烬沉默了片刻，将水囊里最后几滴水倒入口中，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抬起头，望向石缝外暮色沉沉的天空，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
“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千钧之力，“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能。”
他的信念像微弱的火种，再次点燃了我内心的希望。是啊，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燕綏之还在对岸等着我们，我们绝不能放弃！
第二天，我们继续在陌生的山林中跋涉。韩烬依靠着太阳和星辰重新校正方向，试图迂回着向预定的上游汇合区域靠近。
中午时分，我们艰难地爬上了一处较高的山脊。韩烬放下我，打算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确定下一步的路线。
他拨开遮挡视线的树枝，极目远眺。下方是蜿蜒流淌、依旧宽阔湍急的河流，对岸的景致在阳光下清晰了许多。
他的目光，原本只是习惯性地扫过对岸，寻找可能的渡河点或者异常情况。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某一段相对平坦的河滩时，他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韩副官？”我察觉到他的异常，挣扎着挪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对岸那片灰白色的河滩上，在一片乱石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用深色石块精心拼凑出的、巨大而清晰的图案——
那是一个箭头！一个指向河流上游方向的、无比熟悉的黑色箭头！
那是……北地军中最高级别的紧急会合符号！
是燕綏之！他还活着！而且，他给我们指明了方向！
巨大的狂喜和激动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我几乎要站立不稳，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是督军……他还活着！他看到了我们的信号！他在告诉我们去哪里汇合！”韩烬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巨大的喜悦，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也瞬间红了！
绝境之中，我们终于看到了燕綏之留下的、生命的讯号！
那个指向河流上游的黑色箭头，在阳光下，如同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我们几乎陷入黑暗的前路。
希望，从未如此真实而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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