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吹拂着我们被汗水与泪水浸湿的脸颊。对岸河滩上那个黑色的石箭头，像一道神奇的烙印，深深地刻在我们眼中，也刻进了心里。
所有的疲惫、饥饿、伤痛，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燕綏之还活着！他在用他特有的、沉默而有力的方式，指引着我们！
“上游……他指的是上游哪个具置？”我激动地抓住韩烬的胳膊，声音哽咽。
韩烬迅速冷静下来，他眯起眼睛，仔细估测着箭头的指向角度，又结合河流的走向和上游己知的地形，脑中飞速运转着北地军中使用这套暗号时约定的精确对应关系。
“黑水峪！”片刻后，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督军指的是黑水峪！那里有一处极其隐蔽的废弃矿洞，是我们早年预设的紧急避难所之一，只有核心几人知道具置！距离这里……按我们现在的速度，至少还要跋涉三天！”
三天！还要三天！
我的心又揪了起来。燕綏之重伤之躯，他能撑到三天之后吗？而且，这三天里，我们还要面对可能无处不在的追兵和严酷的自然环境。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韩烬的语气不容置疑，他重新背起我，目光坚定地望向上游方向，“知道了明确目标，就好办了！我们可以选择更快捷（但也可能更危险）的路线！”
有了明确的目标，韩烬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他不再一味地躲避和绕远，而是开始选择那些虽然暴露风险稍大、但能显著缩短行程的路径。我们沿着山脊线行进，虽然更容易被远处的人发现，但视野开阔，不易被伏击，而且速度更快。
饥饿依旧是最大的敌人。我们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只能靠咀嚼一些苦涩的树根和草叶勉强维持。我的脚伤因为得不到休息和有效治疗，情况时好时坏，全靠意志力支撑。
韩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背负着我这个“累赘”，长时间的超负荷运动和精神紧绷，让他的体力消耗巨大，嘴唇干裂出血，眼底布满了血丝。
但我们都没有抱怨，也没有放弃。对岸那个黑色的箭头，如同灯塔，指引着我们穿越绝望的海洋。
第二天下午，我们在一条山涧旁补充水分时，韩烬意外地发现了一小片野生的、己经过了季却还顽强挂着几颗干瘪果实的野柿子树。那几颗又涩又硬的野柿子，此刻对我们而言，却无异于珍馐美馔。
我们小心翼翼地摘下，珍惜地分食。虽然味道不佳，但总算有了一点食物下肚，缓解了烧灼般的饥饿感。
然而，好运似乎总是与危机相伴。就在我们吃完柿子，准备继续赶路时，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迅速聚集，远处传来了隐隐的雷声。
要下雨了！
在山林中，暴雨意味着山洪、滑坡、失温，以及更难以通行的泥泞道路。
“必须在下雨前找到地方躲避！”韩烬抬头看了看天色，脸色凝重。他背起我，加快了脚步，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山洞或者岩棚。
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很快就连成了雨幕，天地间一片混沌。视线变得极差，脚下的山路瞬间变得泥泞湿滑。
韩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努力保持着平衡。在一次下坡时，他脚下一滑，为了保护背上的我不被摔出去，他强行扭转身形，自己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一块突起的岩石上！
我听到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猛地一颤。
“韩副官！”我惊呼。
“没事！”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硬是撑着没有倒下，稳住身形后，继续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我知道他伤得不轻。雨水混合着汗水（或许是血水）从他额角流下。愧疚和心痛再次淹没了我。
终于，在暴雨彻底倾泻而下之前，我们在一个背风的山坡上，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纳两人的浅洞。韩烬将我放下，自己则几乎虚脱地靠在洞壁上，脸色苍白，右腿膝盖处的裤子己经被血浸透了一片。
“你的腿……”我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膝盖，声音发颤。
“皮外伤，骨头没事。”韩烬喘着气，试图表现得轻松，但他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他撕下布条，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
洞外，暴雨如注，雷声轰鸣。我们蜷缩在狭小潮湿的洞穴里，听着外面肆虐的风雨声，感受着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冰冷的体温。
前路依旧艰难，韩烬新添了伤，天气恶劣，距离黑水峪还有不短的距离。
但这一次，我们的眼中不再只有绝望。
因为对岸的那个石箭头，己经将希望的种子，深深埋进了我们的心里。
燕綏之，等着我们。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风雨，我们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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