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算珠阁的门板,就被一阵“哐当”的砸门声劈碎。沈珠算正蹲在柜台后数碎银,指尖刚捏起一枚“毫”级的小银片,门板就被人踹得晃了晃,木屑簌簌往下掉——是三个地痞,穿着短打,敞着衣襟,手里拎着木棍,为首的是巷口有名的“泼皮刘”,脸上还带着道刀疤。
“沈掌柜,听说你不给柳老爷面子?”泼皮刘一脚踩在门槛上,木棍往地上一戳,震得柜台后的算盘珠都颤了颤,“今天要么把柳老爷要的盐账算明白,要么……就把这破铺子拆了!”
沈珠算没慌,反而把手里的碎银仔细放进铁盒,“咔嗒”锁好,才缓缓站起身。她攥着腰间的小算盘,红木框子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暖,声音却冷得像冰:“柳万山让你们来的?我劝你们趁早走,不然我报了官,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上个月你们在李记包子铺赊了12个包子,在王婶布店拿了半匹布没给钱,这些账我都记着呢,官府要是查起来,你们至少得蹲半个月大牢。”
泼皮刘的脸瞬间僵了。他没想到这“死抠门”的沈珠算,连他们这点鸡毛蒜皮的赊账都记着,还记得这么清楚。他心里发虚,却还想撑场面:“你……你别胡说!谁赊账了?”
“我是不是胡说,你问问李掌柜和王婶就知道。”沈珠算从抽屉里翻出个蓝布小本,往桌上一拍,封皮上写着“东关街赊欠账”,“这里记着你们每个人的名字、赊欠的东西、日期,一笔都不差。你们要是敢砸我的铺子,我就拿着这账本去知府衙门前敲鼓,让全扬州都知道你们是柳万山的狗腿子!”
周围的街坊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卖豆浆的李大叔拎着大铁锅,卖青菜的张阿婆握着择菜的剪刀,七嘴八舌地帮腔:“刘三,你别太过分!沈掌柜是个好人,你敢动她一下试试!”“就是,柳万山不是善茬,你们跟着他,早晚要倒霉!”
泼皮刘看着围过来的街坊,又看着沈珠算手里的账本,知道讨不到好,狠狠啐了一口,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你等着,这事没完!”
看着地痞的背影,沈珠算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汗。顾砚知这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块砂纸,快步走到被踹坏的门板前,摸了摸裂开的木纹:“这门板还能修,我以前在京城学过点木工,找块木料补一补,再刷层漆,能省不少钱。”
沈珠算愣了愣,看着顾砚知蹲在门板前,认真比对木纹的样子。他穿的长衫还是之前那件,下摆破了个洞,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专注——指尖捏着砂纸,轻轻打磨着木茬,动作细致得像在修补一件珍贵的瓷器。她突然想起,顾砚知以前是京城御史之子,锦衣玉食,却愿意为她修这破旧的门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
“我去后院找木料,上次修桌子剩了块松木,应该能用。”沈珠算转身往后院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耳尖有点发烫。她找出那块松木,抱着走到顾砚知身边,还顺手递过一块帕子:“擦汗,别把木屑蹭脸上。”
顾砚知接过帕子,笑着道谢。他用墨斗在门板上弹了条线,又用锯子小心翼翼地锯着松木,木屑落在青石板上,带着淡淡的松香味。沈珠算蹲在一旁,帮他递钉子、递锤子,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滴落在木屑上,心里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有算盘声,有烟火气,还有个人陪着。
修到一半,顾砚知伸手去掏怀里的尺子,不小心带出来半块玉佩,“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玉佩是暖玉的,通体温润,上面刻着半个“顾”字,边缘磨得发亮,一看就是戴了多年的旧物。沈珠算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玉佩,就被顾砚知慌忙夺了过去,塞进怀里:“是……是家传的,只剩半块了。”他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神也躲闪着,没敢看沈珠算。
沈珠算心里“咯噔”一下——半个“顾”字?难道顾砚知的家世,比她想的还不简单?可她没多问,只是把钉子递给他:“小心点,别砸到手,钉子丢了还得再买,浪费钱。”
顾砚知松了口气,连忙接过钉子,低头继续修门板,耳根却悄悄红了。他知道,这半块玉佩藏着他的身份,迟早要告诉沈珠算,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柳万山还在盯着他们,他怕暴露身份会连累她。
修完门板时,己经过了正午。沈珠算从厨房端出两碗杂粮粥,还有一碟咸菜,递给顾砚知一碗:“早上剩的,热了热,省得再做饭。对了,你修门板用的钉子,是我上个月买的,5文钱10个,你用了3个,得从你抄账的工钱里扣1.5文。”
顾砚知笑着点头,喝了口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暖得很。他看着沈珠算小口喝粥的样子,突然指着她腰间的小算盘:“沈掌柜,你这算盘的珠子好像松了,刚才地痞砸门时,我听见有颗珠子响得不对劲。”
沈珠算低头一看,果然,最上面的一颗算珠松了,晃悠着。这算盘是她爹留下的,陪了她十几年,她平时宝贝得很,这次被地痞这么一闹,竟松了珠子。她有点心疼,伸手想拨,却怕拨坏了。
顾砚知放下粥碗,接过算盘,仔细看了看:“是穿算珠的木轴松了,我给你紧一紧。”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刀子,是之前抄书时用来削铅笔的,轻轻刮了点木削,填进木轴和算珠的缝隙里,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算珠立刻稳了。
“好了,你试试。”顾砚知把算盘递回去。沈珠算接过,指尖拨了拨那颗松了的算珠,“噼啪”一声,清脆响亮,和其他珠子的声音一样。她心里一暖,抬头看着顾砚知,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块粗布,递给他:“这是上次买布剩下的边角料,我给你缝了件短打,省得你总穿那件破长衫,影响我铺子的生意——别想着让我多给你布料,这布刚好用完,没浪费。”
顾砚知接过粗布短打,布料是普通的蓝粗布,针脚有点歪,却缝得很整齐,能看出沈珠算缝得很用心。他心里暖暖的,忍不住笑了:“谢谢沈掌柜,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赶紧换上,别耽误抄账。”沈珠算别过脸,假装整理账本,嘴角却悄悄向上扬了扬。
就在这时,张老板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拿着官府的文书:“沈先生,太好了!官府说柳万山的合同没盖‘市易印’,是无效的,还罚了他二十两银子!以后他再也不敢随便压我的价了!”
沈珠算接过文书,看着上面的官府印鉴,心里松了口气。可她不知道的是,巷口的拐角处,柳家的管家正躲在树后,盯着算珠阁的门,眼神阴鸷——他刚才从地痞嘴里问出,顾砚知说话带着京城口音,还会木工,心里起了疑心,己经派人去查顾砚知的身份了。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悄悄向他们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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