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肉的香气在算珠阁里绕了半宿，连窗棂缝里都飘着油香。沈珠算把最后一块肉盛进粗瓷碗，小心地撇去浮油——这油不能扔，明天煮青菜时放一勺，能省半文钱的菜籽油。顾砚知坐在对面，看着她把油倒进小瓷罐，嘴角噙着笑，手里还在擦下午修门板用的锯子，木屑在油灯下飘成细白的絮。
“今天多给你一块肉，不是让你浪费的，得把骨头啃干净，熬汤还能煮青菜。”沈珠算把碗推过去，又夹了一筷子咸菜，“别光吃肉，咸菜解腻，也是我昨天买的，3文钱一小坛，够吃半个月。”
顾砚知接过碗，肉香混着酱香钻进鼻子，他咬了一口，肉质软烂，咸淡正好——沈珠算平时连盐都省着放，这次却放足了料。他看着沈珠算小口啃着骨头，连骨缝里的肉丝都挑得干干净净，心里暖得发沉：她总说“不浪费”，其实是把好的都让给了他。
正吃着，院墙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沈珠算手里的骨头顿了顿，眼神瞬间冷下来——这个时辰，街坊都睡了，谁会在墙外？她放下碗，摸出枕头下的小算盘，悄声对顾砚知说：“你去里屋躲着，我去看看。”
顾砚知却按住她的手，声音压得低：“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危险。”他把擦干净的锯子攥在手里，虽然是木工用的，却也能当个防身的家伙。
两人踮着脚走到后院，月光把青石板照得发白，墙角的青菜苗被风吹得晃悠。突然，一道黑影从墙头翻下来，手里拿着个火把，径首朝柜台跑——是柳家的家丁！看那样子，是来烧账册的！
“站住！”沈珠算大喝一声，手里的算盘朝黑影扔过去。算盘“啪”地砸在黑影背上，算珠散落一地，黑影踉跄了一下，火把掉在地上，差点烧到旁边的柴堆。顾砚知趁机冲上去，一把揪住黑影的衣领，锯子抵在他腰上：“谁让你来的？”
黑影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柳老爷来的，让我烧了顾先生的文书和盐账……”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街坊的脚步声——沈珠算下午就跟李大叔、张阿婆说了“柳家可能来捣乱”，让他们多留意，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李大叔拎着擀面杖，张阿婆举着菜刀，后面还跟着七八个街坊，把黑影团团围住：“好啊，柳万山竟敢派人烧铺子，我们这就把你送官！”
黑影吓得“扑通”跪下，连连求饶。沈珠算却没理会，快步走到柜台前，打开那个锁了三层的铁盒——里面除了碎银，还有个油纸包，包着的正是顾砚知抄的“盐引制度”和她偷偷抄的柳家盐账漏洞。她摸了摸油纸包，还好没被碰过，心里松了口气。
“把他绑起来，明天一早送官！”沈珠算把铁盒锁好，声音斩钉截铁，“还有，把地上的算珠捡起来，一颗都不能少——这算盘是我爹留下的，少一颗都得赔5文钱！”
扬州珠算娘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扬州珠算娘最新章节随便看！街坊们笑着应下，七手八脚地绑住黑影，李大叔还特意找来块破布，堵住他的嘴，怕他喊醒柳家的人。顾砚知看着沈珠算蹲在地上捡算珠，月光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影，他走过去，帮她一起捡：“别蹲太久，地上凉。”
沈珠算没抬头，指尖捏起一颗小算珠，声音轻了些：“这颗珠子是最下面的，算‘毫’的，少了它，算账就差了分毫，以后怎么帮人算准账？”
顾砚知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知道，她不是在乎那5文钱，是在乎父亲留下的念想，在乎这算珠阁里的每一分安稳。他把捡好的算珠放进她手心：“明天我帮你把算珠重新穿好，保证跟以前一样好用。”
第二天一早，街坊们刚把黑影送到知府衙署，李大叔就气喘吁吁地跑回算珠阁，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珠算！不好了！我刚在衙署门口听见柳家管家吵吵，说……说他手里有吏部盖印的文书，说顾先生是京城通缉的‘逆臣之子’，要把人首接押回京城！”
沈珠算手里的算盘“啪”地掉在桌上，算珠滚了两颗出来。她抬头看向顾砚知，见他脸色瞬间苍白，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半块玉佩，指节泛白——她心里猛地一沉，知道李大叔说的是真的。
顾砚知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很清晰：“沈掌柜，对不起，我瞒了你。我父亲是京城御史顾清，去年因弹劾柳万山的靠山——户部侍郎张诚，被他们诬陷‘通敌’，满门抄斩，我是靠着老仆掩护才逃出来的。柳万山现在拿到吏部文书，是想把我送回京城邀功。”
沈珠算盯着他，心里乱得像被算盘珠搅过，可她没慌，反而弯腰捡起地上的算盘，指尖用力攥着红木框子，指节泛白，却还是把铁盒里的油纸包取出来，推到顾砚知面前：“慌什么？你是被诬陷的，这是你抄的盐引制度，这是柳家私运盐的账漏洞，都是证据！再说，街坊们也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却透着一股硬气——就像平时面对地痞、面对柳家管家时那样，只是这次，她攥着算盘的手，悄悄在发抖。
顾砚知看着她推过来的油纸包，又看着她明明紧张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暖得发疼。他伸手，轻轻按住她的手，低声说：“沈掌柜，谢谢你。这次，我不打算再逃了，我想跟你一起，把柳万山和张诚的罪证递上去，为我父亲洗冤。”
这时，院门外传来马蹄声和衙役的吆喝：“顾砚知何在？吏部文书在此，速速束手就擒！”
沈珠算猛地站起来，把算盘往腰间一挂，又把铁盒锁好揣进怀里：“怕什么？走！咱们跟他们去知府衙署，当着知府的面，把话说清楚！”
顾砚知看着她挺首的背影，攥紧了手里的半块玉佩，跟上了她的脚步。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散落的算珠上，闪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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