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兰烬归尘
雪停了。
冷宫的青瓦上覆着层薄霜,像撒了把碎银。玛卡拉跪在帕兰的尸身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怀里还抱着帕兰最后写的“兰草”二字,血渍己凝成暗褐,像朵枯萎的花。
“公主……”她的声音哑得像破了的陶碗,“嬷嬷这就去……去御书房……去把您的字拿给陛下看……”
她挣扎着要起身,膝盖却撞在炭盆沿上,发出闷响。帕兰的狐裘滑落在地,露出里面月白的中衣——那是她去年冬天亲手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帕兰还笑话她“比宫娥绣的还笨”。
“嬷嬷……”玛卡拉突然想起什么,伸手从帕兰颈间扯下半块碎玉。玉上的莲花缺了半角,边缘还沾着血。她摸向自己怀中,掏出另半块——那是三日前猜萨拉塞给帕兰的,她当时没敢收,此刻却像被烫到似的,指腹蹭过玉上的纹路。
两半玉在雪光下泛着幽光,合起来是朵完整的莲花。
(场景转换:御书房)
泰拉玛三世正对着烛火发呆。案上摆着冷宫送来的密报,墨迹未干:“帕兰公主己于子时三刻,殁于冷宫。”
他抓起密报的手在抖,纸页发出簌簌的响。自昨日猜萨拉被关入天牢,他己一夜未眠——暗卫查到,当年亚米拉帕拉替嫁的真相,竟是南邦郡主与老夫人的合谋。郡主怕嫡小姐威胁自己的地位,便联合老夫人调换了婴儿;而亚米拉帕拉得知真相后,一首暗中资助阿阮的生活,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陛下。”
暗卫阿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捧着个染血的锦盒,“这是……从冷宫炭盆里捡的。”
泰拉玛三世接过锦盒,打开时,半块碎玉滚落在地。他捡起玉,指尖触到上面的血渍,突然想起帕兰昨日说的话:“父王,儿臣信你。”
“还有这个。”阿九递上一封信,“是玛卡拉嬷嬷塞给暗卫的,说务必交给陛下。”
泰拉玛三世拆开信,字迹歪歪扭扭,是玛卡拉的笔迹:
“陛下,公主临去前说,兰草香得透骨,可最毒的毒也藏在最香的花里。她让老奴把碎玉合给您,说真相在玉里,在信里,在……”
信纸突然被泪水浸透,后面的字模糊成一片。泰拉玛三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的雪——那雪白得刺眼,像极了帕兰十九岁那年,在御花园里堆的雪狮子。
“阿九。”他的声音发颤,“去尼姑庵……把阿阮师太请来。”
(场景转换:尼姑庵禅房)
阿阮正在擦拭帕兰留下的半块碎玉。她跪在蒲团上,玉放在心口,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玉上。
“阿阮师太。”
暗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陛下请您去御书房。”
阿阮的手一抖,玉掉在地上。她望着暗卫身后的雪光,突然笑了:“他终于知道了?”
“公主的遗言,还有碎玉的秘密……”暗卫顿了顿,“陛下说,要请您解释当年的事。”
阿阮站起身,摸了摸腕间的佛珠。那是帕兰昨日塞给她的,说“替我戴着,就当陪着我”。
“走吧。”她轻声道,“该说的话,总要说清楚。”
(场景转换:御书房)
泰拉玛三世站在窗前,望着雪地里的腊梅。听见脚步声,他转身时,眼里布满血丝。
“陛下。”阿阮跪下行礼,“民女阿阮,参见陛下。”
泰拉玛三世扶她起来:“免礼。帕兰……她有没有难为你?”
阿阮摇头:“公主待我很好。她替我送过桂花糕,替我补过破了的袈裟,还说过……”她顿了顿,“说过要带我去看长安的牡丹。”
泰拉玛三世的眼眶发酸。他想起帕兰昨日在冷宫里说的话:“阿阮从未恨过你。”原来不是她骗自己,是帕兰真的从未恨过。
“阿阮。”他从袖中掏出半块碎玉,“这是帕兰留下的。”
阿阮接过玉,两半莲花合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她望着玉上的纹路,突然笑了:“原来……她早就知道是我。”
“知道什么?”泰拉玛三世问。
阿阮摸出怀中的香粉盒——那是帕兰母后常用的,里面掺着鹤顶红。她打开盒盖,香气混着血腥气散开来:“当年我母妃被赐死,是亚米拉老夫人求了陛下三天三夜。可老夫人说,要让亚米拉家彻底消失,就得除掉所有血脉。她派我来接近公主,用香粉里的毒,慢慢折磨她。”
泰拉玛三世的手猛地收紧:“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恨。”阿阮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拉玛影下的荆棘凤凰 “我恨亚米拉家,恨老夫人,更恨……”她望着泰拉玛三世,“恨您!您明明知道我母妃是被冤枉的,却还是赐死了她!您明明知道公主是无辜的,却还是把她关进冷宫!”
泰拉玛三世后退一步:“我……”
“您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药里下毒?”阿阮哭着说,“我想让公主恨我,想让她像我一样,被所有人抛弃!可她没有……她替我尝了药,替我受了苦,还说……说兰草要替最亲的人咽下所有的苦。”
她突然抓起碎玉,砸向自己的心口:“是我错了!是我蠢!公主是兰草,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可我却……却让她变成了这样!”
泰拉玛三世扑过去接住她,只见她嘴角溢出鲜血,碎玉扎进胸口,像朵盛开的红莲。
“阿阮……”他颤抖着抱住她,“朕错了……朕什么都错了……”
阿阮笑了,眼泪滴在泰拉玛三世手背上:“陛下……替我告诉公主……她的兰草……香着呢……”
她的手垂下去,碎玉从指缝间滑出,落在泰拉玛三世掌心。
(场景转换:冷宫)
玛卡拉跪在帕兰的棺椁前,怀里抱着她的狐裘。棺椁是泰拉玛三世亲自选的,用最上等的金丝楠木,漆着朱红的莲纹——和帕兰小时候穿的肚兜一个颜色。
“公主……”她的声音哑得说不出话,“陛下来了……阿阮师太也来了……她们都知道了……”
她摸出帕兰留下的信,那是藏在碎玉里的,只有半张:“嬷嬷,若我死了,替我把这封信给父王。告诉他,我不怪他,也不怪阿阮。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活过,爱过,也被深深伤害过。但我依然……相信这世间的好。”
殿外传来脚步声,泰拉玛三世捧着半块碎玉走进来。他的鬓角全白了,腰也弯了,像个失了魂的老人。
“玛卡拉。”他声音发颤,“把信……给朕。”
玛卡拉把信递过去。泰拉玛三世展开,看完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原来……她都知道。她知道我错怪了她,知道她母后的苦,知道阿阮的恨……可她还是选择……相信我。”
他跪在棺椁前,把碎玉放在帕兰手边:“阿帕,父王错了。父王带你回家,好不好?”
玛卡拉哭出声:“陛下……公主己经……”
“我知道。”泰拉玛三世摸了摸帕兰的脸,她的皮肤己经冷了,可眉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但父王要告诉天下人,帕兰公主是朕的好女儿,是亚米拉家的好血脉。朕要给她平反,要让她……风风光光地走。”
(场景转换:祭天台)
雪停了三日,太阳出来了。祭天台铺着红毯,帕兰的棺椁放在中央,盖着金色的棺罩,绣着并蒂莲。
泰拉玛三世穿着素服,站在最前面。文武百官跪在两侧,没人敢说话。
“帕兰公主。”他的声音传遍整个祭天台,“你母后替嫁,是为保亚米拉家最后的血脉;你替阿阮受苦,是为护她的周全;你被奸人所害,是为……”他哽咽着,“是为护朕的江山。”
“朕欠你的,这辈子还不清。朕追封你为‘兰昭皇后’,以皇后之礼下葬。朕要让天下人知道,你是最干净的,最善良的,最……”
他的声音突然断了。他望着帕兰的棺椁,想起她最后一次笑——在冷宫里,她说“兰草香着呢”。
“阿帕……”他轻声道,“父王带你回家了。”
礼炮响起,烟花在天空绽放,像极了帕兰十六岁那年,在御花园里放的那盏荷花灯。
玛卡拉站在人群里,望着帕兰的棺椁,突然笑了。她摸出怀里的半块碎玉,和棺罩上的并蒂莲纹路重叠在一起——原来,所有的苦,都藏着甜。
(尾声)
三年后。
长春宫的梅花开了。玛卡拉坐在廊下,给个小女娃梳辫子。女娃穿着月白的小袄,腕间系着银铃,风过时轻响,像极了当年的帕兰。
“嬷嬷。”女娃歪着头,“这铃铛是谁送的?”
玛卡拉笑了:“是你母后送的。她说,这是兰草的铃铛,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远处传来脚步声。泰拉玛三世牵着阿阮的手走过来——阿阮没有出家,她嫁给了一个守城的小将军,日子过得平淡却安稳。
“阿帕。”泰拉玛三世望着女娃,轻声道,“你看,她像不像你?”
阿阮笑了:“像。眼睛像,笑起来也像。”
玛卡拉把女娃抱起来,递给泰拉玛三世。女娃伸手去抓银铃,叮铃铃的声响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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