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寒夜星沉
长安的秋来得急。
阿阮站在将军府的廊下,望着院中那株新栽的牡丹。才九月,花苞却己胀得鼓鼓的,像缀了满枝的红玛瑙。她腕间的银铃轻响,是玛卡拉今早亲手系的——说是“兰草的铃铛,要替阿帕守着”。
“夫人。”
小将军陈砚从身后走来,手里捧着个锦盒。他穿着玄色常服,腰间悬着佩刀,眉眼间还带着未褪的少年气:“北境送来的急报。”
阿阮接过锦盒,指尖触到封泥上的火漆印——是镇北军的暗记。她打开盒盖,里面躺着封染血的密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被人强行攥着写的:“阿阮师太,北境有变,速归。”
“谁送的?”陈砚皱眉。
“送信的是个老卒,说……说镇北将军被刺了。”阿阮的声音发颤,“他说,凶手穿着玄色劲装,脖颈处纹着黑莲。”
陈砚的手猛地攥紧佩刀:“黑莲?可是亚米拉家的死士?”
阿阮点头。她想起前日在尼姑庵,阿阮曾说过,亚米拉家的死士脖颈处都纹着黑莲,是老夫人亲手刺的,“用来标记‘不死不休’的仇人”。
“备马。”阿阮将信塞进袖中,“我去北境。”
“夫人!”陈砚抓住她的手腕,“北境现在乱得很,您不能去!”
“阿帕说过,兰草要替最亲的人咽下所有的苦。”阿阮望着他,眼睛亮得像星子,“镇北将军是替父王守北境的,他若出事,我怎么能……”
“可您现在是陈夫人!”陈砚打断她,“您有丈夫,有孩子……”
阿阮的手垂下去。她摸了摸小腹——三个月前,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夜,她跪在佛前哭了整夜,求菩萨让她平安,求孩子能像帕兰那样,活得干干净净。
“陈砚。”她轻声道,“若我死了,替我照顾好孩子。他叫阿昭,是阿帕的侄子。”
陈砚的手一抖:“夫人!”
“快备马。”阿阮扯了扯他的衣袖,“北境的雪要大了,再晚……”
(场景转换:北境军镇)
北境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阿阮裹着玄色斗篷,坐在马背上,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她腕间的银铃被风吹得轻响,混着马蹄声,像极了当年在尼姑庵,阿阮敲木鱼的声音。
“夫人。”
暗卫阿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玄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镇北将军的尸首找到了,在军帐里。”
阿阮的心猛地一沉:“怎么死的?”
“箭伤。”阿九递上一支带血的羽箭,“箭头淬了鹤顶红,见血封喉。”
阿阮接过羽箭,指尖触到箭杆上的刻痕——是南邦的“万宝阁”标记。她想起前日在长安,万宝阁的东家曾说要送她“南邦的特产”,被她拒绝了。
“万宝阁的人?”陈砚皱眉,“可他们为何要杀镇北将军?”
“为了北境的粮道。”阿九说,“镇北军存着二十万石粮,是北境三州的命脉。万宝阁想劫粮,镇北将军不肯,便……”
阿阮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想起帕兰临终前说的话:“阿阮,最毒的毒,藏在最香的花里。”原来,万宝阁的“香”,是鹤顶红的香;万宝阁的“花”,是染血的黑莲。
“将军府的人呢?”她问。
“都被控制了。”阿九说,“万宝阁的人说,要等您来‘赎人’。”
阿阮冷笑:“赎人?他们以为我还会信?”
“夫人。”陈砚拉住她的手,“我们先去见镇北将军的副将,他能证明您的清白。”
阿阮点头。她望着远处的军帐,那里飘着玄色的丧幡,像朵开败的黑莲。
(场景转换:镇北军帐)
军帐里燃着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熏得人胸口发闷。镇北将军的副将李将军跪在阿阮面前,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响:“夫人!末将愿以性命担保,将军绝不会通敌!”
阿阮扶起他:“李将军,我知道您是忠臣。”她摸出怀中的羽箭,“可这箭……”
“是万宝阁的人射的!”李将军急得首跺脚,“末将亲眼看见,他们的人穿着玄色劲装,脖颈处纹着黑莲。将军挡在粮仓前,被他们……”
“粮仓呢?”阿阮问。
“粮仓完好。”李将军松了口气,“末将带人守着,没让他们得逞。”
阿阮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案上的军报。她想起帕兰当年在御书房,教她看地图时说:“阿阮,北境的粮道是命脉,若断了,三州的百姓要饿肚子。”原来,帕兰早己将这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李将军。”她抬头,“你可知,万宝阁的东家是谁?”
李将军愣住:“万宝阁的东家是……是南邦的陈老板?可他上月刚来北境谈生意,说是要送‘绸缎’……”
“绸缎?”阿阮冷笑,“是军火吧。”
李将军的脸色一变:“夫人怎么知道?”
“因为帕兰告诉过我。”阿阮摸出袖中的碎玉,“她说,南邦的商队里,藏着亚米拉家的死士。他们用绸缎裹着军火,混进北境。”
她望着李将军震惊的眼神,突然想起帕兰临终前的话:“阿阮,要替我看遍我没看过的风景,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拉玛影下的荆棘凤凰 替我尝尝我没尝过的甜。”原来,帕兰早己将所有的危险,都替她看透了。
“李将军。”她将碎玉递给他,“拿着这个,去南邦的万宝阁。告诉他们,阿阮师太来了。”
李将军接过碎玉,手微微发抖:“夫人,这……”
“这是我母后的遗物。”阿阮说,“他们认得。”
(场景转换:万宝阁后巷)
深夜的万宝阁后巷,飘着浓郁的脂粉香。阿阮裹着斗篷,站在暗巷口,望着门楣上“万宝阁”三个烫金大字。她腕间的银铃轻响,混着巷子里的更鼓声,像极了当年在冷宫,玛卡拉敲炭盆的声音。
“阿阮师太。”
暗卫阿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盏灯笼,昏黄的光映出他脸上的伤痕:“陈老板在顶楼。”
阿阮点头。她摸出怀中的羽箭,指尖触到箭头的鹤顶红,突然笑了:“帕兰说过,鹤顶红是红色的毒,可它开的花,比任何花都艳。”
她提着裙角走上楼梯,木梯发出吱呀的响。顶楼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男人的笑声:“阿阮师太,您终于来了。”
陈老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盏茶,茶烟袅袅升起,混着脂粉香,熏得人头晕。他看见阿阮,眼睛亮了亮:“您比传闻中更漂亮。”
阿阮将羽箭放在桌上:“陈老板,这是镇北将军的血。”
陈老板的脸色一变:“师太这是……”
“我要你偿命。”阿阮的声音冷得像冰,“用你的血,替镇北将军祭旗。”
陈老板突然笑了:“师太,您以为我会怕死?”他从袖中掏出个瓷瓶,“这是解药,能解鹤顶红的毒。您若杀了我,北境的粮道断了,三州的百姓要饿肚子,您忍心吗?”
阿阮的手顿了顿。她想起帕兰当年在御花园,对她说:“阿阮,善良不是软弱,是明知会疼,还是要做。”
“我忍心。”她将瓷瓶踢翻在地,“你以为用百姓的命就能吓住我?你错了。帕兰用她的命,替我挡了所有的毒;我用我的命,替她挡所有的刀。”
她抽出腰间的短刃,抵在陈老板咽喉:“说,亚米拉家的老夫人呢?她在哪?”
陈老板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淌:“她……她在南邦的尼姑庵。”
“尼姑庵?”阿阮的手指微微发抖,“她不是被赐死了吗?”
“没有。”陈老板说,“当年先帝要赐死她,是她跪在宫门前求了三天三夜,说自己有罪,愿替嫡小姐受死。先帝心软,才留了她半条命——让她在尼姑庵里当姑子,永不得出。”
阿阮的瞳孔骤缩。她想起前日在尼姑庵,阿阮说“我母妃是被冤枉的”,原来,那不是谎言,是真相。
“她为什么?”阿阮问。
“因为她爱嫡小姐。”陈老板说,“她爱到愿意替她死,愿意替她背所有的骂名。”
阿阮的手垂下去。她摸出怀中的碎玉,轻轻放在桌上:“替我告诉她,阿阮原谅她了。”
陈老板愣住:“师太……”
“她用她的命,护了我二十年。”阿阮笑了,“现在,我该替她,护北境的百姓了。”
她转身要走,陈老板突然喊:“师太,您怀里的是什么?”
阿阮低头,看见自己怀里的小腹——那里微微隆起,像揣了颗小太阳。她摸了摸,轻声道:“是阿帕的侄子。”
陈老板的眼泪掉下来:“师太,您……”
“他会替我,替阿帕,替所有被毒害的人,好好活着。”阿阮转身,走出万宝阁。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她脸上。她望着远处的雪山,突然想起帕兰临终前说的话:“阿阮,要替我看遍我没看过的风景。”原来,帕兰早己将所有的风景,都替她藏在心里了。
(场景转换:北境军帐)
李将军站在军帐前,望着远处的雪。他手里攥着碎玉,指腹蹭过上面的纹路,突然笑了:“将军,您看,阿阮师太来了。”
镇北将军的尸首被重新抬出来,覆盖着白布。阿阮跪在尸首前,摸了摸他的手——还有温度。
“将军。”她轻声道,“北境的粮道,我替您守着。”
她站起身,望着李将军:“去告诉百姓,粮道没断,他们有饭吃。”
李将军点头,转身时,看见阿阮腕间的银铃——那是玛卡拉亲手系的,像朵盛开的兰草。
(尾声)
三年后。
北境的雪停了。
阿阮站在军帐前,怀里抱着个胖娃娃。娃娃穿着月白小袄,腕间系着银铃,风过时轻响,像极了当年的帕兰。
“阿娘。”娃娃歪着头,“这铃铛是谁送的?”
阿阮笑了:“是你阿帕姨姨送的。她说,这是兰草的铃铛,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远处传来脚步声。陈砚牵着马走过来,手里提着个食盒:“夫人,我买了桂花糕。”
阿阮接过食盒,咬了一口,甜得舌尖发麻。她望着陈砚,又看了看怀里的娃娃,突然觉得,这世间的甜,终究还是来了。
风掀起她的裙角,吹落几片雪花。阳光洒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极了帕兰十六岁那年,在御花园里,替她摘的那枝腊梅。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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