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西章：偷龙转凤
冷宫的月光碎成冰渣，落在青石板上。阿阮蹲在牢房角落，指尖触到砖缝里的半枚铜钱——那是帕兰昨日塞给她的，说“若我出事，用这个换碗热粥”。铜钱上还沾着暗红的血，像极了帕兰腕间未愈的鞭痕。
“夫人。”
陈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颤抖。他举着灯笼，光晕里映出他苍白的脸：“陛下……陛下让您去御书房。”
阿阮站起身，袖中的铜钱硌得掌心生疼。这三日，她几乎住在冷宫外，求了泰拉玛三世无数次，终于换来今日的召见。她知道，帕兰的命，就悬在这御书房的一纸诏书里。
御书房的门虚掩着，烛火在风里摇晃。阿阮掀开棉帘，正看见泰拉玛三世背对着她，手里捏着卷泛黄的密卷。他的肩背绷得像张弓，龙袍下的指节捏得发白。
“陛下。”阿阮轻声道，“帕兰她……”
“坐。”泰拉玛三世转身，眼底的红血丝刺得人眼疼。他指了指案前的软垫，“朕有样东西，要你替朕看看。”
阿阮坐下，看见密卷上的朱砂印——“南邦·摄政王”。她指尖发颤，展开密卷，最上面一行字便让她血液凝固：“帕兰郡主，实为南邦摄政王嫡女，三日前由乳母暗中送入宫中……”
“这……”她的声音发涩，“这是皇后的意思？”
泰拉玛三世的手猛地攥紧密卷，指节泛出青白：“是朕的乳母，当年替朕挡刀的功臣。”他从袖中取出枚羊脂玉镯，“这是乳母临终前交给朕的，说……说帕兰的母亲，是南邦送来监视朕的细作。”
阿阮望着玉镯上的刻痕——正是帕兰腕间那串红绳的颜色。她突然想起帕兰说过的话：“阿阮，我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母后待我很好，可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工具。”
“陛下。”阿阮攥住他的手，“帕兰她……她知道这些吗？”
泰拉玛三世摇头：“朕也是昨日才知道。乳母说，帕兰的母亲当年为了接近朕，故意在御花园落水，假装救朕……”他的喉结滚动，“可朕后来查过，那日朕根本没去御花园。”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皇后亚米拉帕拉裹着玄色斗篷冲进来，发间的珍珠步摇歪向一边，眼底带着几分慌乱：“陛下！您怎么在这儿？冷宫那边……”
“够了！”泰拉玛三世猛地站起身，密卷“啪”地摔在案上，“亚米拉，你还要骗朕到什么时候？”
皇后的脸色瞬间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案上的茶盏：“陛下……您听臣妾解释！帕兰是南邦的细作，她勾结南邦密使，想颠覆王朝……”
“住口！”泰拉玛三世抄起案上的镇纸砸过去，“你当朕是傻子？！”他抓起密卷，甩在皇后脚边，“这是朕乳母的遗书，上面写着，帕兰的母亲是南邦摄政王的女儿，是你当年从南邦偷抱来的！”
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盯着地上的密卷，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陛下，您以为臣妾不想杀了她？可帕兰是南邦的嫡女，她活着，南邦就有借口攻打咱们！臣妾这是为了您，为了泰拉玛王朝！”
“为了王朝？”泰拉玛三世的声音发抖，“你为了王朝，就可以冤杀一个无辜的姑娘？！”他转向阿阮，眼底的红血丝里泛着痛楚，“阿阮，你告诉朕，帕兰……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拉玛影下的荆棘凤凰阿阮想起帕兰临终前的话：“阿阮……替我看……看北境的梅花……”她摇头，眼泪砸在袖中：“帕兰说，她只想替我活着，替我吃遍甜的，看遍风景……”
皇后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望着阿阮，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冷宫里抱着襁褓中的帕兰，哼着南邦的摇篮曲：“阿帕，等你长大，母后带你去看南邦的海……”那时帕兰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可她却只能骗她：“等你长大，母后带你去御花园看梅花。”
“陛下。”皇后突然跪下，玄色斗篷上沾着血，“臣妾错了。臣妾只是……只是怕您知道真相后，会厌弃臣妾……”她的声音哽咽，“帕兰是臣妾的命，可臣妾更怕……怕失去您。”
泰拉玛三世蹲下身，替她擦去脸上的泪：“你可知，帕兰昨日还在跟朕说，要替朕生个胖娃娃？”他的声音发颤，“她还说，要教娃娃唱南邦的童谣，说那是她母后教的……”
皇后的身体剧烈颤抖。她想起帕兰昨日在冷宫里，隔着铁栏对她笑：“母后，等我出去了，我给您唱首南邦的歌。”那时她以为帕兰不知道真相，却不知，帕兰早己洞悉一切，却选择用最温柔的方式，守护着她的母亲。
“带帕兰回来。”泰拉玛三世突然抬头，“朕要她活着。”
皇后的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冷宫的刑具……她受了重伤……”
“朕不管！”泰拉玛三世的声音里带着决绝，“就算她只剩一口气，朕也要她活着！”他转向阿阮，“阿阮，你去冷宫。告诉她，朕错了，朕会补偿她。”
阿阮点头，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她摸了摸袖中的铜钱，突然想起帕兰说过的话：“阿阮，若有一日我死了，你要替我活着。要告诉所有人，我不是细作，我是……”
“我是阿阮的妹妹。”她轻声补完。
冷宫的门虚掩着，阿阮推开门时，看见帕兰蜷缩在角落，身上的囚衣结着冰碴。她发间的红绳被扯断，几缕碎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却仍在轻轻哼着南邦的童谣：“月亮弯弯，照水湾，阿娘织网，阿爹还……”
“帕兰。”阿阮的声音发颤。
帕兰抬头，看见她时，眼睛亮了起来：“阿阮……你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花，“我唱得不好听，对不对？”
阿阮扑过去，替她擦去脸上的冰碴：“好听。阿帕，陛下让我告诉你，他错了，他会补偿你。”
帕兰笑了，嘴角溢出鲜血：“阿阮……你说过，要替我活着……”
“我会的。”阿阮握住她的手，“我会替你看遍北境的梅花，替你吃遍所有的甜，替你……”她的声音哽咽，“替你告诉所有人，你不是细作，你是阿阮的妹妹。”
帕兰的手垂落下去，体温一点点散进冰冷的空气里。阿阮抱着她的尸体，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泰拉玛三世，他带着御医冲了进来。
“阿帕！”泰拉玛三世跪在她身边，颤抖着摸她的脸，“朕来了，朕带你去看梅花……”
帕兰的手指动了动，轻轻抚过他的掌心。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虚弱的笑，像极了当年在御花园里，她拉着阿阮的手，说要一起种茉莉的模样。
阿阮望着这一幕，突然明白：有些真相，或许永远不必说破。有些爱，即便藏在谎言里，也足以温暖一生。
而她，会替帕兰，替所有被辜负的人，好好活着。
（第二十西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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