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梅信归尘
北境的春来得迟。
阿阮站在梅树下,望着枝桠间攒着的花苞,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兰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碎玉。玉身凉得刺骨,像是要把这春寒都沁进骨头里——这是帕兰从皇后旧物箱里偷出的,她说:“阿阮,若有一日我出事,你一定要把这玉交给父王。”
“夫人。”
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裹着厚重的狐裘,手里捧着个青瓷匣,匣盖半开,露出里面一卷泛黄的绢帛:“陛下让老奴从冷宫暗格里寻的。”
阿阮接过绢帛,展开时,指尖微微发抖。上面是帕兰熟悉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带着几分倔强:“阿阮,我去北境了。替我看看那株老梅树,它该开花了吧?”
“这是……”阿阮抬头。
“冷宫的看守说,三日前夜里,帕兰郡主用碎玉划破了腕间的铁镣。”陈砚的声音放轻,“她爬到院墙上,望着北边的方向笑了,说‘阿阮,我替你看梅花了’。”
阿阮的喉咙发紧。她想起帕兰说过的话:“阿阮,北境的梅花比御花园的茉莉香,你一定要替我闻闻。”
“陛下呢?”她问。
“陛下在御书房。”陈砚叹了口气,“自帕兰走后,他每日都在写折子,说要给南邦修好,要查清当年的事……”
阿阮点了点头,将绢帛收进袖中。她望着梅树,突然想起帕兰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春寒料峭,她拉着阿阮的手往御花园跑:“阿阮,你看!梅树发芽了!等它开花,我要摘一朵给你戴!”
那时帕兰的发间还别着皇后赏的珍珠步摇,而如今……
“夫人。”陈砚突然压低声音,“皇后娘娘来了。”
阿阮转身,看见皇后亚米拉帕拉裹着玄色斗篷,站在梅树的另一侧。她的发间没有了往日的珠翠,脸色苍白如纸,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的。
“阿阮。”皇后的声音发颤,“能……能让我单独和她说说话吗?”
阿阮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她退到廊下,望着梅树,听见风里传来细碎的对话。
“阿帕……”皇后的声音带着哭腔,“母后来看你了。”
“母后。”帕兰的声音从梅树后传来,轻得像片花瓣,“您终于肯来了。”
阿阮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帕兰临终前说的话:“阿阮,我娘的虎符,藏在井里……”原来,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早己在皇后心里发了芽。
“对不起……”皇后的声音哽咽,“母后错了。母后不该……不该偷走你,不该让你受这些苦……”
帕兰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母后,我不怪您。我知道,您是怕失去父王,怕失去泰拉玛家……”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可阿阮说得对,有些真相,藏在谎言里,也能温暖一生。”
皇后突然跪了下来。她望着梅树,眼泪砸在青石板上:“阿帕,母后带你去看南邦的海,好不好?你不是总说,想看看母后小时候玩过的浪花吗?”
“不用了。”帕兰的声音很轻,“阿阮会替我去看的。她答应过我,要替我看遍所有的花,吃遍所有的甜……”
阿阮再也忍不住,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想起帕兰说过的话:“阿阮,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原来,最亲的人,往往是最先学会原谅的人。
“阿帕!”皇后突然扑过去,抱住梅树后的身影,“母后错了……母后真的错了……”
梅树的花苞在风里轻轻摇晃,落了两人一身。阿阮望着她们的背影,突然明白:有些真相,或许永远不必说破。有些爱,即便藏在谎言里,也足以温暖一生。
她转身走向御书房,袖中的碎玉碰在青瓷匣上,发出清脆的响。
御书房的门虚掩着,泰拉玛三世正对着案上的密卷发呆。他听见脚步声,抬头时,眼底的红血丝里泛着痛楚:“阿阮,你来了。”
阿阮将青瓷匣放在案上,轻声道:“帕兰留下的。”
泰拉玛三世打开绢帛,读着帕兰的字迹,眼泪砸在纸上:“阿帕,朕错了……朕应该早些发现你的……”
“陛下。”阿阮打断他,“帕兰说,她不怪您。她还说,要替您生个胖娃娃,教他唱南邦的童谣……”
泰拉玛三世的手猛地攥紧绢帛,指节泛出青白:“朕这就去南邦,亲自给阿帕的母亲送葬。”
阿阮点头,转身时,瞥见案角的梅花枝——是帕兰昨日亲手插的,枝桠上还挂着半融的雪,像极了她临终前攥着手的样子。
“陛下。”她轻声道,“北境的梅花要开了。我替帕兰去看看,好不好?”
泰拉玛三世抬头,望着她眼底的坚定,点了点头:“好。朕让陈砚陪你。”
阿阮走出御书房,望着远处的梅林,突然想起帕兰说过的话:“阿阮,若有一日我死了,你要替我活着。要告诉所有人,我不是细作,我是……”
“我是阿阮的妹妹。”她轻声补完。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花香,像极了帕兰发间的茉莉香。阿阮摸了摸袖中的碎玉,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知道,帕兰的苦难己经结束,但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她会替帕兰,替所有被辜负的人,好好活着。
(第二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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