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朱砂破局
泼水节的晨钟撞碎薄雾时,帕兰正蹲在御花园的木槿丛边,看小太监们往铜盆里注清水。她穿一身月白纱衣,发间只插了支青玉簪——今日是平民的节日,宫里特许女眷们放下珠翠,像寻常人家般互相泼水祝福。
“公主,水要温些。”玛卡拉捧着漆盒站在廊下,盒里整整齐齐码着新采的素馨花,“昨儿西里王子说要给您准备‘吉祥水’,非让我去厨房熬了桂花蜜。”
帕兰扭头笑:“西里哥哥又乱花钱了。”她伸手接住小太监递来的铜盆,清水漫过指缝时,忽然想起什么,“嬷嬷,昨日父王在御书房说……要教我批奏折?”
玛卡拉的手顿了顿。自亚米拉帕拉去后,泰拉玛三世总爱往长春宫跑,有时抱着帕兰看奏报,有时教她认地图上的城池。他总说:“帕兰的眼睛比朕的清楚,能看见藏在字缝里的心思。”
“是。”玛卡拉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陛下说,您今年该及笄了,该学着管些宫务。”
帕兰的指尖轻轻划过铜盆沿。她记得亚米拉帕拉在时,总说“女孩家读什么奏折,学刺绣才是正经”。可如今父王却说,她的绣样被送去了南邦,说是“比宫里的绣娘还巧”。
“公主!”
西里王子从假山后跑出来,怀里抱着个青瓷罐,发梢滴着水,显然是刚从荷花池边跑来。他看见帕兰,眼睛立刻亮了:“我偷了御膳房的桂花蜜!你闻闻——”他把罐子凑到帕兰鼻前,“甜不甜?”
帕兰抿嘴笑:“甜得发腻。”
“那才好!”西里把罐子塞给她,“等会你泼我时,我就喊‘帕兰的吉祥水最甜’!”
玛卡拉无奈摇头:“小殿下又胡闹……”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内侍总管捧着明黄锦匣跑来,额角全是汗:“陛下急召公主去御书房!”
帕兰心里一紧。这几日父王总说“有事要与你商量”,可每次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教她认香料、记宫人名册、甚至学怎么给兰花浇水。
“西里,你先回景阳宫。”她把桂花蜜塞给哥哥,“等我回来,教你做蜜渍金橘。”
西里扁了扁嘴,却仍乖乖点头:“那你快点。”
(场景转换:御书房)
泰拉玛三世站在案前,手里捏着封染血的密信。他今日穿了玄色常服,腰间玉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见帕兰进来,他立刻收了信,指节叩了叩案上的茶盏:“帕兰,过来。”
帕兰跪坐在他对面,垂眸行礼:“父王。”
“今日泼水节,可开心?”泰拉玛三世倒了杯温茶推给她。
帕兰捧起茶盏,轻声道:“开心。西里哥哥给我准备了桂花蜜。”
泰拉玛三世笑了:“那小子,总爱闯祸。”他望着帕兰发间那支青玉簪——是亚米拉帕拉生前亲手雕的,刻着并蒂莲,“你母后走前,说最放心不下你。”
帕兰的手顿了顿。她原以为自己会哭,可眼泪只在眼眶里转了转,便被她咽了回去。
“父王叫我来,是有事要交代?”她抬眼。
泰拉玛三世沉默片刻,将密信推到她面前。信是镇北将军送来的,字迹潦草,末尾画着个血红的箭头,指向北境的“鬼哭林”。
“鬼哭林?”帕兰皱眉,“那不是废弃的军寨吗?”
“三个月前,北境闹蝗灾,朕派了三千石粮赈灾。”泰拉玛三世的声音沉了下来,“可前日镇北将军来报,粮车在鬼哭林遇袭,三十车粮全没了。”他顿了顿,“更蹊跷的是,随行的伙夫说,劫粮的人穿着亚米拉家的玄铁护腕。”
帕兰的手指微微发抖。亚米拉家的玄铁护腕她认得——母后生前总说,那是家族男丁成年时,母亲亲手打的,刻着“护佑子孙”的咒文。
“朕派了猜萨拉去查。”泰拉玛三世站起身,走到窗边,“可今日收到消息,猜萨拉在鬼哭林遇刺了。”
帕兰猛地抬头:“刺客是谁?”
“死士。”泰拉玛三世转身,目光如刀,“脖颈处纹着黑莲。”
帕兰的呼吸一滞。黑莲——那是母后用血喂养的花,是她亲手种下的毒。
“父王。”她轻声道,“亚米拉家族……还有余党?”
“嗯。”泰拉玛三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你母后临终前,说她愧对朕,更愧对西里。”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帕兰的手背,“可朕知道,她心里苦。那些毒,那些算计,不是她想做的。”
帕兰想起亚米拉帕拉最后一次见她时,摸了摸她的头说:“帕兰,要替母后看看这宫外的月亮。”那时她以为母后在说胡话,如今才懂,原来她早知道自己活不久。
“父王。”帕兰攥住他的衣袖,“我想去鬼哭林。”
泰拉玛三世瞳孔骤缩:“不行!”
“为什么不行?”帕兰抬头,眼里全是倔强,“西里哥哥被刺杀,镇北军的粮被抢,这些都是冲着您来的。我若不去,怎么查得出真相?”
“你才十五岁!”泰拉玛三世声音发颤,“鬼哭林是什么地方?虫蛇遍地,还有当年打仗留下的陷阱……”
“十五岁怎么了?”帕兰打断他,“母后十五岁时,己经在后宅学着管账了;西里哥哥十岁时,跟着师傅学骑马射箭。父王,我不是娇滴滴的牡丹,我是您的女儿,是拉玛王朝的公主。”
她站起身,青玉簪在烛火下闪着光:“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亲自去鬼哭林。”
泰拉玛三世望着她,忽然想起亚米拉帕拉第一次带帕兰来御书房时,小丫头趴在案头,用蜡笔在纸上画黑莲,边画边说:“母后,这花不好看,我给它涂成红色好不好?”
那时他觉得好笑,如今却红了眼眶。
“好。”他轻声道,“我让玛卡拉跟着你,再派二十个暗卫。”
帕兰摇头:“不用暗卫。我要自己去。”她从袖中摸出个锦囊,里面装着亚米拉帕拉留下的半块虎符,“母后说,这是当年她父亲给她的,能调动南邦的守军。若我遇到危险……”
“胡闹!”泰拉玛三世打断她,“那虎符是亚米拉家的信物,你带着它,只会引火烧身!”
“可父王,”帕兰望着他,眼里全是坚定,“若我不去,谁来替母后收尸?”
泰拉玛三世的手猛地一颤。
帕兰低头,轻轻说:“母后说过,黑莲谢了,她就可以解脱。可那些余党还在,那些毒还没清。我要替她,把最后一朵黑莲拔干净。”
(场景转换:景阳宫)
玛卡拉正在收拾帕兰的行囊。她把冬暖夏凉的锦被塞进行李箱,又往里面放了包晒干的茉莉花——帕兰小时候总说,闻着茉莉香就能睡得着。
“公主。”她轻声道,“您真的要去?”
帕兰坐在妆台前,卸了发间的青玉簪。镜中映出她的脸,比三个月前瘦了些,眼尾却多了几分英气。
“嬷嬷。”她拿起亚米拉帕拉留下的半块虎符,“你说,母后当年为什么要进宫?”
玛卡拉的手顿了顿:“娘娘说,她想保护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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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卡拉的眼泪掉下来:“公主,您变了。”
“我没变。”帕兰笑了,“我只是终于明白,母后说的‘黑莲再美也是毒花’是什么意思。她用毒保护了自己,却困住了自己;我要用光明保护所有人,包括她。”
(场景转换:鬼哭林)
三日后,鬼哭林的晨雾漫过断墙。
帕兰裹着玄色斗篷,骑马走在林间小路上。她腰间挂着亚米拉帕拉留下的短刃,袖中还藏着玛卡拉硬塞的防狼粉。
“公主,前面就是粮车遇袭的地方。”暗卫首领低声道,“地上还有血迹。”
帕兰翻身下马,蹲下身查看。血迹己经发黑,混着泥土,散着淡淡的腥气。她用短刃挑起一片碎布——是北境军的玄色战旗,边角绣着“镇”字。
“是他们。”她轻声道,“镇北将军的亲兵。”
暗卫首领皱眉:“可镇北将军说,劫粮的是亚米拉家的人……”
“不。”帕兰站起身,“是有人嫁祸。”她望着林子深处,“亚米拉家的余党没那么蠢,他们不会用自己人的护腕。”
风突然大了,吹得断墙上的野藤簌簌作响。帕兰听见林子里传来脚步声——很轻,像猫爪踩在落叶上。
“出来。”她拔出短刃,“我知道你们在。”
三个黑衣人从树后走出。他们穿着玄色劲装,脖颈处纹着黑莲,腰间悬着玄铁护腕。为首的人摘下面巾,露出半张疤痕纵横的脸:“帕兰公主,没想到你敢来。”
帕兰握紧短刃:“你们是谁?”
“亚米拉家的死士。”那人笑了,“当年主子被赐死,我们躲进深山。如今大仇得报,自然要替主子收尸。”
“收尸?”帕兰冷笑,“你们连粮车都敢劫,连镇北军的兵都敢杀,分明是想挑起北境战乱!”
那人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不是你主子。”帕兰将短刃抵在他咽喉,“你主子当年用毒害人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黑衣人突然暴起,短刃划破帕兰的斗篷。暗卫们立刻冲上来,与死士缠斗。帕兰趁机滚地,躲过一刀,却被碎石划破了手掌。
“公主!”暗卫首领大喊。
帕兰咬着牙爬起来,摸出玛卡拉给的防狼粉,撒向最近的死士。粉末入鼻,那死士顿时捂着眼睛惨叫。
“走!”暗卫首领拽起她,“去见镇北将军!”
帕兰被拽上马背时,回头看了一眼。为首的黑衣人倒在血泊里,脖颈处的黑莲被血浸透,像朵开败的花。
(场景转换:镇北军营)
镇北将军是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见帕兰进来,立刻起身行礼:“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帕兰将死士的面巾扔在案上:“这是劫粮的人。”
镇北将军的脸色一变:“公主的意思是……”
“他们不是亚米拉家的人。”帕兰指着面巾上的黑莲,“这是嫁祸。真正的主谋,想让北境与大梁开战。”
镇北将军皱眉:“可镇北军的粮草确实少了三十车……”
“是内鬼。”帕兰从袖中摸出半块虎符,“这是我母后留下的。当年亚米拉家与南邦有勾结,南邦的商队常走鬼哭林。您派去押粮的伙夫里,有没有南邦人?”
镇北将军猛地抬头:“公主怎么知道?”
“因为我母后当年管过后宅的账。”帕兰笑了,“南邦的香料、丝绸、瓷器,每一笔都有记录。您派去的伙夫里,有个叫阿水的,每月都往家里寄银子——他妻子是南邦人。”
镇北将军脸色煞白:“公主,这……”
“去查。”帕兰将虎符拍在案上,“用这虎符调南邦守军,截住阿水的家书。若我所料不错,他家里早收到了‘粮车被劫’的消息。”
镇北将军立刻起身:“末将这就去办!”
帕兰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说:“还有一事。”
镇北将军回头。
“阿水劫粮,是为了钱。”帕兰道,“真正的主谋,给了他足够的银子。您查查,最近南邦哪家商行突然发了横财?”
镇北将军一怔,随即点头:“末将明白了。”
(场景转换:御书房)
泰拉玛三世正在看镇北将军的加急奏报。他刚放下信,就见帕兰掀帘进来,发间的茉莉花还沾着晨露。
“父王。”她将虎符递给他,“阿水的家书截住了。”
泰拉玛三世接过虎符,指腹蹭过上面的刻字:“你做得很好。”
“父王。”帕兰在他身边坐下,“阿水说,是南邦的‘万宝阁’让他劫粮的。万宝阁的东家姓陈,最近刚捐了十万两白银修缮寺庙。”
泰拉玛三世的手猛地一紧。万宝阁——他记得,亚米拉帕拉生前常去那里买胭脂。
“查。”他声音发哑,“彻查万宝阁的底细。”
帕兰点头:“我己经让暗卫去了。”她望着父王眼底的疲惫,轻声道,“父王,您歇会儿吧。女儿能替您分担的,还有很多。”
泰拉玛三世望着她,忽然想起亚米拉帕拉临终前的话:“拉玛,帕兰会替我,替我好好爱你。”
他伸手将帕兰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好,我的好帕兰。”
(场景转换:长春宫)
玛卡拉正在给帕兰包扎手掌。伤口不深,只是擦破了皮,可她还是小心地涂了药膏。
“公主,您今日可吓坏嬷嬷了。”她轻声道,“暗卫说,您被死士划破了斗篷……”
帕兰望着窗外的木槿花,笑了:“嬷嬷,我没事。”她摸出袖中的半块虎符,“母后留下的东西,果然有用。”
玛卡拉的手顿了顿:“公主,您可知……当年娘娘为何要把虎符交给您?”
帕兰摇头。
“娘娘说,您是拉玛王朝的光。”玛卡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说,黑莲再毒,也遮不住太阳。终有一日,会有个孩子,拿着这虎符,替她拨云见日。”
帕兰望着虎符上的刻字,忽然想起亚米拉帕拉第一次教她认字时,指着“光”字说:“帕兰,你看这个字,像不像太阳?”
那时她太小,不懂。如今却懂了——原来母爱从来不是毒,而是藏在毒里的光。
“嬷嬷。”她轻声道,“去把西里哥哥叫来。我想教他做蜜渍金橘。”
玛卡拉笑了:“好。”
她走出长春宫,望着院中的黑莲池。那些被帕兰拔掉的黑莲,如今又冒出了新芽。可这一次,它们不再是毒花,而是普通的、开着红花的莲。
风卷着木槿花的香气涌进来,混着蜜渍金橘的甜,熏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玛卡拉知道,这金笼般的皇宫里,终于有了真正的春天。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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