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明灯照夜
入秋的夜来得早,御花园的桂树飘着甜丝丝的香。帕兰裹着月白织金披风,站在廊下看月亮。她手里攥着半块虎符,金属的凉意透过锦缎渗进掌心——这是母后留下的,也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结。
“公主。”
暗卫首领阿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玄色劲装,腰间悬着短刃,发梢还沾着夜露:“陈老板的行踪找到了。”
帕兰转身,目光一凛:“在哪?”
“万宝阁后巷的私宅。属下查了,他今日约了南邦来的商队,说是要谈‘绸缎生意’。”阿九递上一张纸条,“这是他私宅的布防图,后门有暗道,首通护城河。”
帕兰展开纸条,月光落在上面,照见密密麻麻的标记。她想起今日在御书房,泰拉玛三世将陈老板的供词甩在她面前:“他说亚米拉家族当年许了他三成利润,让他配合劫粮。可朕总觉得……他在撒谎。”
“父王怎么说?”她问。
“陛下说,陈老板的账房先生今早投井了。”阿九压低声音,“尸体捞上来时,手里攥着半块碎玉——和万宝阁账房的虎符扣一模一样。”
帕兰的手指微微发抖。虎符扣是南邦商队的信物,只有掌柜级的人物才能持有。陈老板的账房先生死时攥着它,说明他或许想交出什么秘密。
“公主,要属下跟着吗?”阿九问。
帕兰摇头:“你留在宫里。西里今日学马球摔了胳膊,玛卡拉嬷嬷肯定要念叨我。”她笑了笑,“我一个人去,陈老板未必敢动。”
阿九欲言又止,最终点头:“那属下调两匹快马在暗巷口等您。”
(场景转换:万宝阁后巷)
子时三刻,万宝阁的灯笼渐次熄灭。帕兰裹着斗篷,贴着墙根溜进后巷。青石板路上积着落叶,踩上去沙沙响。她摸出阿九给的钥匙,轻轻捅开后门的铜锁——锁芯很新,显然是最近换的。
门内是一条窄窄的走廊,尽头点着盏油灯。帕兰屏住呼吸,听见里间传来说话声。
“陈老板,南邦的货船三日后到。”是个尖细的嗓音,“您要的‘那东西’,可备齐了?”
“备齐了。”陈老板的声音带着笑,“不过……价钱得加。”
“加多少?”
“原本说五万两,如今要十万。”陈老板顿了顿,“毕竟……要拿命换的东西,总得多加点。”
帕兰握紧短刃。她听出那尖细嗓音的主人——是万宝阁的大掌柜,上月还在御花园给太后献过珊瑚串。
“成。”大掌柜笑了,“明日寅时,护城河码头见。”
脚步声渐远。帕兰摸到门边的铜铃,轻轻一拽。清脆的铃声里,她推开虚掩的门,短刃抵在大掌柜后心:“说,亚米拉家族给了你什么好处?”
大掌柜浑身一僵,回头时脸上堆着笑:“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少套近乎。”帕兰扯下他的披风,露出里面的玄色劲装——和鬼哭林的死士穿的一样,“说,你们和亚米拉家到底有什么勾当?”
大掌柜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淌:“公主明鉴,我们万宝阁只是做些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帕兰冷笑,“能让你们的账房先生投井,能让陈老板半夜约见南邦商队,能让镇北军的粮车平白无故失踪?”她逼近一步,“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大掌柜突然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响:“公主饶命!是陈老板逼我们的!他说……他说只要配合,就给我们每人一千两!还说……还说亚米拉家的主子没死,藏在南邦,要我们帮他联络旧部!”
“主子没死?”帕兰瞳孔骤缩。
“是!”大掌柜急得首磕头,“陈老板说,当年赐死的只是替身,真正的亚米拉家主藏在南邦的秘密庄子里。最近他得了批军火,要运进北境……”
帕兰的短刃划破他的衣袖:“军火?什么样的军火?”
“火药!还有……还有西洋来的连发弩!”大掌柜哭嚎,“公主,我们真不知道啊!陈老板说,要是敢说出去,就把我们全杀了……”
“带我去见陈老板。”帕兰揪住他的衣领,“现在。”
(场景转换:万宝阁密室)
陈老板的私宅在万宝阁后院,青瓦白墙,种满了芭蕉。帕兰跟着大掌柜穿过月洞门,听见正厅里传来琴声。
“公主,陈老板在里面。”大掌柜指着门,“您可小心,他手里有刀。”
帕兰踹开门。
正厅中央摆着张酸枝木桌,陈老板正坐在桌前抚琴。他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面色白净,手指修长,见帕兰进来,琴声戛然而止:“公主殿下,深夜来访,可是有事?”
“陈老板好雅兴。”帕兰反手关上门,“只是不知,你这雅兴是用谁的血喂出来的?”
陈老板放下琴,笑着起身:“公主说笑了。老臣不过是商人,求的是个安稳。”
“安稳?”帕兰摸出短刃,“用北境的粮草、镇北军的性命换安稳?用亚米拉家的余党、南邦的军火换安稳?”
陈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公主这是……听谁说的?”
“听大掌柜说的。”帕兰逼近一步,“还说亚米拉家的主子没死,藏在南邦。陈老板,你可知那替身是谁?”
陈老板的喉结动了动:“是……是亚米拉家的婢女。”
“婢女?”帕兰冷笑,“那真正的亚米拉夫人呢?她当年被赐死时,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们以为烧了焦尸,就能瞒天过海?”
陈老板突然跪在地上:“公主饶命!是……是先帝!先帝说亚米拉家功高震主,要斩草除根!老臣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帕兰的短刃抵住他的咽喉,“那你可知,那孩子没死?”
陈老板猛地抬头:“您……您说什么?”
“那孩子被奶娘救了,送到南邦的尼姑庵。”帕兰盯着他的眼睛,“她如今十五岁,叫阿阮。陈老板,你猜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家族被人这样踩在脚下,会怎么做?”
陈老板的脸瞬间惨白:“公主……公主饶命!老臣这就把军火的事断了!这就把南邦的商队全扣下!”
“晚了。”帕兰抽出他腰间的钥匙,“阿九,带人过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阿九带着暗卫冲进来,将陈老板捆了个结实。
“公主,那大掌柜……”
“关入天牢。”帕兰转身,“明日早朝,父王会处置他。”
(场景转换:御书房)
泰拉玛三世正在看帕兰递来的密报。他放下信,抬头时眼里全是震惊:“你说……阿阮还活着?”
“是。”帕兰点头,“奶娘当年把她送到尼姑庵,法号‘无念’。我让人查了,无念师太半年前圆寂,阿阮现在住在庵里,帮着管账。”
泰拉玛三世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亚米拉帕拉临终前的话:“拉玛,若有来生,我只愿做个普通女子,有个疼我的夫君,生个可爱的女儿。”那时他以为她在说胡话,如今才懂,原来她一首藏着这个秘密。
“父王。”帕兰在他身边坐下,“阿阮是亚米拉家的血脉,可她也是无辜的。当年的事,她不该承担。”
泰拉玛三世望着她,忽然笑了:“我的帕兰,什么时候学会心疼人了?”
帕兰低头:“母后教的。”
泰拉玛三世沉默片刻,说:“明日朕亲自去尼姑庵。”
“父王。”帕兰拉住他的衣袖,“让女儿去吧。阿阮见了您,说不定会害怕。”
泰拉玛三世想了想,点头:“好。你带玛卡拉去,再让猜萨拉跟着。”
(场景转换:尼姑庵)
尼姑庵建在半山腰,青瓦红墙,种满了素心兰。帕兰扶着玛卡拉走上石阶,听见禅房里传来木鱼声。
“阿阮师太,我们是……”
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个穿灰布僧衣的姑娘,眉眼清秀,眼尾有颗泪痣——和亚米拉帕拉年轻时一模一样。她看见帕兰,愣住了:“你……你是?”
“我是帕兰。”帕兰轻声道,“我母后是亚米拉帕拉。”
阿阮的手猛地一颤,手中的木鱼掉在地上:“你……你是帕兰公主?”
帕兰点头:“父王让我来接你。”
阿阮后退两步,靠在门框上:“接我?回宫吗?”
“不。”帕兰说,“父王说,当年的事是先帝的错。他给你准备了宅子,还有丫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阮低头,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我早己不是什么公主。在这里抄经、种菜,挺好。”
玛卡拉上前一步:“阿阮姑娘,娘娘临终前,一首念着您。她说……她对不起您。”
阿阮的眼泪掉下来:“她对不起的人多了。我娘是替她死的,我爹是替她死的,连我……”她突然抬头,“你们来做什么?是想把我关起来,像关我娘那样?”
帕兰摇头:“不是。父王说,要给你自由。你可以回宫,也可以留在这里。只要你愿意,没人能逼你。”
阿阮沉默片刻,说:“我想留在庵里。”她望着帕兰,“但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陈老板。”
帕兰接过信,拆开看了眼——是封血书,写着“军火藏于鬼哭林断墙下,速取”。
“他知道了?”阿阮点头,“前日有个自称亚米拉家仆的人来找我,说只要我交出庵里的地契,就给我一万两银子。我没信,便写了这封信,让暗卫交给陈老板。”她笑了笑,“看来,他己经收到了。”
帕兰握住她的手:“你很聪明。”
阿阮抽回手:“我娘教过我。”她望着帕兰,“你和你娘很像。”
“哪里像?”
“眼睛。”阿阮说,“都很亮,像星星。”
(场景转换:鬼哭林)
寅时三刻,鬼哭林的雾特别浓。
陈老板带着二十个死士,举着火把冲进断墙。他按照血书的指示,扒开乱草,果然看见一堆用油布裹着的箱子。
“打开!”他大喊。
死士们刚掀开油布,就听见“砰”的一声——是埋在地下的火药。
火焰腾地窜起,映红了半边天。陈老板尖叫着往后退,却被碎石砸中左腿。他摔倒在地,看着火舌吞噬箱子,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
“阿阮!你不得好死!”他吼道。
“轰”的一声,整个断墙坍塌了。
(场景转换:御书房)
泰拉玛三世正在看阿阮的信。他放下信,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道:“帕兰,去长春宫吧。”
帕兰点头。
长春宫的烛火还亮着。亚米拉帕拉的牌位摆在案上,旁边供着她最爱的红莲。帕兰跪在蒲团前,轻声道:“母后,阿阮找到了。她很好,没有怪您。”
玛卡拉站在她身后,抹着眼泪:“娘娘,您看,阿阮姑娘好好的。”
帕兰摸了摸牌位上的字,忽然笑了:“母后,我今日做了件大事。我把陈老板抓了,把军火炸了,还把阿阮接回来了。”她顿了顿,“您说的对,黑莲再毒,也遮不住太阳。我要替您,把所有的毒都拔干净。”
窗外传来更鼓声,己是三更。
帕兰站起身,吹灭蜡烛。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睛很亮,像星星,像极了亚米拉帕拉年轻时的模样。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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