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细密的雨丝敲在玻璃上，像谁用指尖轻轻弹着琴。苏晚把客厅的落地灯调暗了两档，暖黄的光裹着沙发一角，她手里捧着本翻开的医学专著，目光却总往玄关的方向飘。
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嗒”声时，她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拖鞋在地板上蹭出轻响。陆铮推门进来的瞬间，带着一身雨夜的寒气，黑色作战服的袖口还沾着点泥渍，发梢滴着水，却先朝她弯了弯眼：“没睡？”
“等你。”苏晚递过早就备好的干毛巾，指尖碰到他手腕时，触到一片凉，“怎么不打伞？”
“车停在巷口，跑两步就到了。”陆铮接过毛巾擦着头发，视线扫过茶几——保温壶还冒着细白的热气，旁边放着个瓷碗，碗底压着张便签，是她清秀的字迹：“姜汤在壶里，回来记得热。”
他喉结动了动，放下毛巾就去拎保温壶。苏晚没拦着，只是走过去帮他解作战服的腰带，金属扣解开时发出轻响，她瞥见他腰侧的护具边缘有道新的划痕，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这次任务……”
“小意外。”陆铮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摊在掌心递给她。那是块青灰色的石头，比她的拇指略大些，表面磨得光滑，边缘有个浅浅的小坑，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
“西南灾区捡的。”陆铮看着她指尖轻轻碰那块石头，声音放得柔，“余震的时候，我用它护了个小姑娘的脚，没让碎石子划伤她。后来才想起，去年你去那边支援，不就是在那个镇子的临时医疗点吗？”
苏晚的指尖顿住了。去年夏天的西南洪涝，她在那个镇子待了整整一个月，每天穿着防护服在齐膝的水里转移病人，夜里就裹着睡袋靠在医疗点的门板上。她记得那里的石头大多是这种青灰色，雨下透了会泛着温润的光，就像此刻她掌心的这块。
“当时我还想，你在这里的时候，会不会也见过这样的石头。”陆铮伸手，把她散在耳后的头发别到耳后，指腹蹭过她耳垂，带着点刚从外面回来的凉意，“听当地老乡说，这种石头泡水喝能安神，我就捡了一块，想着给你带回来。”
苏晚抬眼望他，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眼底，能看到里面清晰的自己。她知道陆铮从不是会说漂亮话的人，他的关心从来都藏在这些笨拙的细节里——执行任务时看到一块石头，会想起她曾在那里的辛苦，会想着带回来给她安神。
“傻瓜。”她笑了笑，眼眶却有点发热，把石头攥在掌心，“石头哪能安神，你平安回来，我才安心。”
陆铮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渗过来，把石头的凉意都驱散了些。“这次任务收尾时遇到余震，通讯断了几个小时，没及时给你报平安。”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歉意，“后来打通电话，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我才觉得踏实。”
苏晚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格外让人安心。他的怀里还带着雨夜的寒气，却能让她瞬间卸下所有防备——这个总是把“没事”挂在嘴边的男人，会在执行危险任务时护着陌生的孩子，会在千里之外惦记着她的睡眠，会把她的牵挂，都藏在一块小小的青灰色石头里。
保温壶里的姜汤还热着，苏晚后来还是逼着陆铮喝了一碗。两人坐在沙发上，她把那块青灰色石头放在书架上，旁边摆着她的听诊器，还有陆铮那枚三等功的军功章。石头泛着淡淡的光，像一个沉默的约定——他守护着远方的安宁，也守护着她的日常；她治愈着世间的伤痛，也治愈着他归来后的疲惫。
雨还在下，却不再让人觉得清冷。陆铮把下巴抵在苏晚的发顶，轻声说：“等下次任务回来，我带你去那个镇子看看。老乡说，春天的时候，那里的山会开满野杜鹃，比石头好看多了。”
苏晚在他怀里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书架上的石头。她知道，不管他去多远的地方，不管未来有多少个这样的雨夜，总会有一个人，带着一身风尘回来，手里或许会拿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或许只是一碗热着的姜汤，却能给她所有的安心与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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